【尚善】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鲇鱼的逻辑

以公益产品概念和互联网思维建构的真爱梦想的腾空出世，

对于习惯靠悲情牌感动捐赠人的中国公益界而言，

无异于一条鲇鱼。

吴冲 真爱梦想基金会创始人兼秘书长，执委会委员。曾任国泰君安证券收购兼并部总经理，兴安证券副总裁，CHARDAN CAPITAL LLC董事总经理。

刘蔓 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发起人兼理事，基金发展委员会主席。现任中国国际金融公司销售交易部执行总经理。

深圳大浪街道高峰学校，中国南方一所普通的九年一贯制学校。

2013年的一个周三，来自甲骨文、阿联酋航空、玛氏、诺基亚西门子通信等知名企业的高管坐在教室后面，兴趣盎然地观摩着一堂小学五年级的理财课。

课程一开始，学生们被分成六组，他们的任务是建造一个载水容器，老师扮演拍卖者，出售剪刀、胶带、纸张等原材料，每个小组分得500单位的货币用于竞拍，容器造得最大的小组获得冠军。小组之间还可以小额贸易往来，交易他们想要的材料。

比赛开始，孩子们变成了有板有眼的企业家。一边与对手谈判，一边认真记账。十分钟后，比赛结束，每个小组算出它们各花了多少钱、各赢了多少钱，现金最多者得胜。

“货币本身没有价值，但人们利用它的方式使它有了价值”；“当货品开始稀缺的时候，比如胶带，它们就开始变得很贵了”。短短四十五分钟内，孩子们兴致勃勃地推导出了许许多多商业管理知识。

这堂理财课是真爱梦想基金会开发的“梦想课程”之一。以梦想中心撬动学校、以老师撬动学生、以校本课撬动整体教育思维、以外部投资撬动政府投资，而这个名叫真爱梦想的基金会，正在试图改写中国素质教育的进程。

公益行业的“麦当劳”

2007年，站在38岁的节点上，在投行工作的吴冲看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尽头：“华尔街的最终意义不过是在调动他人的贪婪和恐惧，这样的生命意义十分有限。”

他和同样在投行工作的潘江雪决定捐钱建一座希望小学。投行的职业习惯让他们做任何事情前都要先做调查评估，结果，对相关公益项目的调查把投行出身的他们吓了一跳，他们突然意识到，很多可能想捐钱的人都被这个落后的系统吓跑了。

第一次与公益的亲密接触，让吴冲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带着全套现代化装备穿越回清朝的21世纪人。他们希望能用商业工具改变整个公益行业，用现代科技改变教育不公平的现状。2008年，吴冲、潘江雪从投行辞了职，在几位金融业朋友的帮助下，一家名为真爱梦想的公益基金会诞生了。

在吴冲看来，公益领域面临的很多问题都与经济学、管理学本质相同，即有限资源面对无限需求时需要优化资源匹配，所有商业领域研究的资源配置话题在公益领域完全适用。

“两者差别仅在于，商业实现利润最大化，公益实现价值观的最大化扩张。”基金会从公益产品设计、基金会战略规划到信息披露的各个环节中，都大量的应用了专业化的商业、金融管理工具和方法。

吴冲认为，正是麦当劳式的标准化操作模式让“梦想效率”成为可能。当一切变得可复制、可量化，自然就高效了，公开的系统运作还有效控制了成本、防止受贿的发生。

在行业中，真爱梦想颇受关注的是其试水信息全公开的“裸报”，自2009年起，真爱梦想开始采用中国证监会对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格式准则为模板进行年报披露，严苛的披露标准让真爱梦想连续三年蝉联福布斯“中国最透明慈善基金会榜”榜首。

在吴冲看来，商业领域那些习以为常的工具，用在慈善领域都可能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在资源配置方面，真爱梦想引入了商业合作伙伴的优势。比如，梦想中心可以为一定规模的企业和基金会提供品牌定制：它为腾讯基金会定制了“筑梦学堂”的公益品牌产品，与苏宁合作阳光梦想中心，与西门子合作西门子梦想实验室……

“ ‘梦想中心’的核心价值在于软件。”刘蔓坦言。与梦想中心配套的软件，是“梦想课程”，基于“全人教育”理念，在一批国内教育专家及多位行业专业人士的努力下，开发了一系列包括理财、创业、情绪智能、环保、绘本表演等二十余门多元探究的课程。

“我们在公益领域遇到任何困难，就会想，商业领域是怎么解决的？做任何一件事情前都会考虑已经有谁在做。如果他比我做得好，我宁愿把钱拨给别人做；如果我做的事情不能超越同行，就加盟好了。”在吴冲看来，眼下许多公益组织不考虑资源配置效率、团队在生态系统中的独特性这些基础的问题，以致许多机构为筹款而活，忘却了自己的使命。

公益不是一时感动

“如果每年达到10亿元的捐款，真爱梦想还会做别的事情吗？会做公益创投吗？会做环保吗？会去非洲吗？”思维活跃，喜欢开玩笑，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吴冲喜欢向团队提各种古怪问题。

团队每年至少都会召开一次务虚会，讨论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如果总是做必须做的事情，就不能有从容的成长，我希望大家能有20% 时间做仰望星空的事情。”吴冲说。

真爱梦想目前的团队由平均年龄不足30岁的44位全职人员组成，而仅仅六年时间，这个年轻的团队便在素质教育的疆域上建成了一个巨大的“梦工厂”：1219所梦想中心，475家梦想书屋，服务6万名一线教师及120万孩子。

这样浩大的工程离不开基金会从成立第一天建立的五年期预算体系。至今，基金会年度预算系统和执行结果之间基本上不超过5%的误差。产品系统的计划性带来预算稳定，预算稳定保证人力资源稳定，而这些高效工具都来自商业领域。

商业化的思维方式和理性主义的路线让一些公益组织十分羡慕，也让一些公益组织颇为不满，认为把公益当成产品来做和对效率的追求多少有些实用主义，缺乏人文温情。

“公益不可以很有创造性么，很理性很时尚么？我们要打动人，不是不要人情，不是一时被感动拿一笔钱，而是希望大家能理性的认同价值观和科学的方法，获得长久的资助。”刘蔓认为，唯有专业高效、公开透明，公益才能可持续。

从成立至今，真爱梦想只专注于此：开发“梦想中心”和“梦想课程”， 推动素质教育改革。

“专注很重要，这也是很难的，你要抗拒很多诱惑。地震时很多人要给我们捐钱，我们拒绝了，有人想给我们捐一笔巨款，但不是我们的战略方向，我们也不会要。”刘蔓认为，这便是做商业的逻辑。　

今年，真爱梦想基金会将由非公募基金会转制成为公募基金会。这对团队而言意味着更多挑战，也意味着更多运用创新性的工具传播价值理念的可能。

寻找梦想合伙人

“三十多年前，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有一个梦想—在家里做冰激凌。老师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制作冰激凌的机器太贵了。但当30年过去，你们看，现在在家里做冰激凌并不是什么难事。我说这个故事是想告诉你们，这个世界的发展往往超出成年人的想象，孩子反而拥有更丰富的想象力。”吴冲对着梦想中心的孩子们说，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剃着平头、娃娃脸的他笑起来就像一个大男孩。

“中国社会这三十年的成长都让我们这一代人赶上了。”他说。

“我们这一代人受到最好的教育，也是改革开放受益者，希望对这个时代和社会有所承担。”刘蔓认为，发起人大多都是理想主义者，建立基金会的初衷是以自己的方式回馈社会。

作为发起人之一，刘蔓主要负责的工作是筹款。在公益圈，许多人觉得筹款最难，但在她看来，最难的是传递价值观，价值观上取得认同，筹款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刘蔓认为，只要有社会责任感的，愿意回馈社会的人都可能是基金会的潜在捐赠人，捐赠也不仅仅是资金，很多潜在捐赠人可以帮助传播价值观，影响身边人。“直接捐钱是最容易的，捐出时间、精力、资源和智慧更不容易。”

筹款的过程其实就是价值观的传递过程，发现价值观契合的梦想合伙人比筹款本身更让刘蔓感到欣喜。“有些筹款可能今年没给你明年给你，有些是好几年前跟他推荐过，当时可能没反应，后来遇到一个契机想到我们，有些则是帮助我们联结了其他的资源……你把种子撒在他的心里，并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开花结果。”刘蔓说。

虽然从未在基金会领过一分钱薪酬，刘蔓却对基金会的工作乐此不疲。一跟人谈起真爱梦想，她的两眼就开始放光，充满热情，在真爱梦想，她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虽然在商业领域也小有成就，但这种触及内心深处和灵魂的满足感是她在商业领域无法实现的。

“公司同事、基金会同事和家人所获得的满足感跟我几乎是同步的，这比发生在受助人身上的变化更明显。” 除了工作之外，共同参与非营利的事业，公益也拉近了刘蔓跟朋友和客户们的距离。基于“全人教育”理念，融合问题探究、团队合作、创新创造、环境保护、情绪智能等元素的跨学科“梦想课程”，在很大程度上也贴合了教育部对于新课改的要求，顺理成章地融入到“校本课程”的教学中。

于是我们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一堂梦想课堂上，一位数学老师让同学们撕掉了所有的考试卷。同学们被分成四组，两两竞争给对方组同学出考试题。要想把别人考倒，首先自己得学会做题。后来，这个原本成绩倒数的班级居然在全县统一考试中取得了第一的成绩。

在另外一个真爱梦想课堂，孩子们排起了自己的话剧。班主任担心排话剧影响正常学习，孩子们便自己想了个解决办法：同学之间结成了一对一的帮扶对子，学习好的同学帮助学习差的同学提高成绩，不但学习氛围变好了，孩子们也学会了团队合作。

“许多学校老师把梦想课程方法应用到应试教育课堂上，对教育本身的热爱和新方法的学习反而提升了孩子们的成绩，直接改善的是师生关系和孩子们对学习的乐趣。”刘蔓认为，教育的目的是唤醒，教育是一种对国家和民族未来的投资，真爱梦想的愿景使命便是让孩子们有一个自信、从容、有尊严的未来。

“我以为真爱梦想是中国民间公益事业划了一个时代的标志。真爱梦想的年轻人改变了中国NGO、中国公益人的精神气质，他们阳光、快乐、自信、昂扬，是一群真正因为工作着而幸福着的人。” 中恒聚信投资基金管理公司董事长王瑛评价道。

当梦想照进现实，这群梦想合伙人所唤醒的，远不止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