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刁民”叫板司机资格获取方式：考驾照，为何必须上驾校？

伴随着强制驾校培训争议浮出水面的，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利益迷局。虽然目前驾校已经社会化经营，但其中部分要么由交警部门、交通部门间接开办，要么与交警部门、交通部门内部人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相关部门在驾驶培训高额利润的驱动下，形成了对驾照考试培训的垄断

向春/漫画

    94分——2007年10月8日，深圳市民樵凌通过了驾照考试的笔试。
    对中国成千上万打算拿到汽车驾驶执照的人，这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樵凌是以“个人身份”参加考试的，而对中国绝大多数司机来说，考试前他们必须要通过驾校的培训。
    7个月前，樵凌曾以个人身份报名考试，但遭到了深圳车管所的拒绝。一怒之下，他把深圳市车管所告上了法庭。这位爱较真的人的理由是，他曾在公安部网站查询了相关报名条件——按照公安部《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只要你准备了居民身份证、户口簿以及《机动车驾驶人身体条件证明》等材料，就可以申请考试。
    深圳市车管所拒绝樵凌的理由则是广东省公安厅、交通厅的有关文件：申请驾照考试报名必须出具《驾校培训记录》。也就是说，如果不参加驾校培训，就没有资格考试。
    “公安部规定只是一个宏观指导，我们可以制定自己的实施方法。”深圳市车管所工作人员解释道，“而且，全国各地都是这样操作。”有记者随后咨询了北京、上海和广州的车管所，无一例外被告知“考证必须到驾校报名”。
    “我曾经在部队服役，驾驶技术对付考试绰绰有余。如果再花几千块钱上驾校，感觉有点冤。”樵凌说。于是，他向深圳市南山区人民法院提出行政诉讼，请求法院判令车管所受理他申领驾照考试。
    中国行政法研究会会长应松年教授称：广东方面要求必须出具《驾校培训记录》条款，属于私自增设行政许可。公民在不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的前提下，有权利选择驾驶技术学习的途径。公安和交通部门应该对驾照考试严格把关，而不是培训，更不应该通过行政决定来限制公民的自主选择权。而且行政许可法也有规定，对于公民特定的资格考试，行政机关和行业协会不得组织强制性的考前培训。
    诉讼目前还在继续，意外的惊喜却使得事件开始明朗。2007年8月3日，广东省公安厅、交通厅颁发了《关于加强机动车驾驶人培训、考试管理工作的通知》的新规定。新规定中，取消了“必须出具《驾校培训记录》”。
    就在此时，深圳市南山区人民法院宣布：樵凌起诉深圳市车管所一案“延期判决”。“要想建设法制社会，政府必须带头遵守。我们每个公民都有参与的责任和义务。”樵凌说。军人出身的他做事严谨，喜欢较真，其间也有相关部门来找他说情，让他撤诉。但他一直坚持着，其间曾多次前往车管所。在他的软磨硬泡和媒体的追踪报道后，深圳市车管所答应“特批”樵凌的报名申请。“终于报上名，很快就可以拿到驾照了！”8月30日，当樵凌得知深圳车管所受理了自己的申请后激动地说。他赶在广东省上调驾照考试费用的前一天报了名——报名费120元。
    这个结果让同在深圳的周志雄兴奋不已。他也是“非司机”，此前由于工作繁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去考证。他于9月20日来深圳市车管所，同样“以个人身份”申请驾照考试。但周志雄的报名申请没有通过，深圳市车管所告知：并没有接到新的通知和文件规定，《驾校培训记录》不可少。
    “樵凌是个特例，这种情况很难推广。”一位业内人士说，“因为驾校培训背后，有巨大的利益。”
    国家统计局称，2007年9月，中国私人机动车保有量为1180多万辆。随着私家车的日益增多，考取驾照便变得炙手可热，全国司机总数也高达1.6亿。于是，驾校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比如深圳目前共有24所驾校。而在这个城市，一般驾校C1驾照（手动挡小客车）的培训费用，根据学习时间的不同，价格从3980到5980元不等。而深圳市每年超过十万人参加驾校培训，培训费高达上亿人民币。
    伴随着强制驾校培训的争议浮出水面的，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利益迷局。湖南某驾校负责人告诉南方周末：虽然目前驾校已经社会化经营，但仍有许多由交警或交通部门间接开办，要么与交警部门、交通部门内部人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相关部门在驾驶培训高额利润的驱动下，形成了对驾照考试培训的垄断。
    深圳一位私人驾驶教练称：他接受学员学车，必须向驾校按人头缴纳“管理费”。因为即便学员通过私人教练学习驾车，也必须通过驾校才能申请到考试名额。“获得驾车的技能，可以不通过驾校；但拿到驾照，驾校是惟一途径。这里面考虑更多的是部门利益，而不是考生利益。”他说。
    目前，由于深圳市车管所每月安排的考试名额有限，有的学员可能一连几个月都排不上号。一位知情者称：驾校争取考试名额的多少，取决于很多说不清楚的关系。
    “我们也知道有些地方要求考生出具驾校培训记录，可能地方车管所担心的是不通过驾校培训的话，考生一般很难考过。其次，是为了避免考生浪费考试报名费。”当南方周末咨询公安部是否知道地方车管所私自附加“必须出具《驾校培训记录》”的条款时，公安部交管局车管处一位官员称。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有“车轮上国度”之称的美国考取驾照的过程十分简单。16岁以上的美国公民几乎人人持有驾驶执照。美国有专门的练车场，需要学车的人有专门的场所练车。美国也有驾校，政府对公民的学车方式不加干涉，很多美国人开车都是父母教会的。美国申请驾照考试的费用每个州都不一样，但大都在20美元的范围之内。美国考取驾照要通过两关：交通规则考试和路考。通过这两项考试后就可拿到属于自己的驾照。
    根据专家预测，随着中国汽车数量的猛增，未来5到10年全国每年新增的驾驶员超过580万人。而且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学习渠道多元化，考取驾照是否必须通过驾校培训，已经成为越来越多人的疑问。
    “大学本科还有自考，考驾照为什么不能自学？”樵凌说，“虽然被特批，但是我还是盼望法院的判决早点下来，希望能为更多的人争取权益、提供方便。”

    （文中樵凌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