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之恋 我们七十年代的爱情

1949年后,大陆婚恋的身份认同,是以阶级成分、政治面貌以及思想观念为标识的,到了“文革”,这种壁垒几乎不可逾越。我和李虹的异端之恋,就是在这样的一个荒谬的时代发生的。

责任编辑:朱又可

(何籽/图)

古往今来,爱情与身份的冲突,一直都是文学艺术的重要主题,从《罗密欧与朱丽叶》到《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从《天仙配》到《杜十娘》……人类最原始的情爱本性,在门阀,财富,教派,宗族这些冰冷坚硬的屏障前,历尽磨难,演绎了无数人间悲喜剧。1949年后,大陆婚恋的身份认同,是以阶级成分、政治面貌以及思想观念为标识的,到了“文革”,这种壁垒几乎不可逾越。我和李虹的异端之恋,就是在这样的一个荒谬的时代发生的。

电台文艺部——51130

一九七四年秋冬之际,我下班回到办公室,车间书记对我说,电台找你。说着推过来一张报纸,空白处写着:51130。

这5个阿拉伯数字,让我和李虹开始了一段三十年的故事。

我按号码拨过去。一个女性接的,很标准的普通话,中音,沉静略带沙哑,有一点美国之音的淡漠与灰暗。她说,我们准备用你发在××刊物上的一首诗,有些地方,可能要按广播的要求,做一点修改,你能不能来一趟?

我对自己的文字非常自爱,最怕编辑删改,更怕他们添加,当然就答应了。

那是一个微寒的阴天,按李虹约定的时间,我来到湖北人民广播电台。在那个年代,广播电台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一切最权威的声音都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新闻、社论、报纸摘要、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伟大领袖的最新指示……宛如一道道天庭布达的圣音,它指引着人们生活与工作的方向,它发布着关于这个世界的消息,操控着人们的思想情感喜怒哀乐,决定着这一部分或那一部分人的命运。

在文艺部文学组,我见到李虹。她比我想象的年轻,淡淡的大方,淡淡的直率,有点玩世不恭的随意。坐定之后,她从抽屉里拿出烟来,递我一支,自己一支,很老练地点上。

关于修改的商讨,似乎很顺利。然后我们就随意聊起天来。那个年代,同代人相遇,三五句话之后就会问,在哪儿插队?李虹说,没插队,当兵去了。我立即猜出了这个女孩的背景。当我和我的同学们一起扛着简单的行李奔赴广阔天地的时候,学校里那些权贵子弟们特别是军干子弟们已经穿上了那个时代最尊贵的绿军装。后来又知道她只是一个69届的初中生——几乎就是个小学生,我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至今记忆犹新的话:“你们这些人来搞这一行,真是误人子弟。”

那时候,我许多成绩优异、才情过人的同学、亲友,插队五六年了,依然还在乡下苦熬,承受着身心双重的折磨,依然返城无望,我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也在那一批早已被都市遗忘的人群中。

李虹忍了,把话题岔开。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在一次与我的争辩中,回击了我那一句很伤人的话。她说,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才吃过苦。

李虹看中的那首诗,题目是《祖国的青春》,是为四届人大的召开写的应景之作,可能是一次演出用的朗诵诗,今天读来,只能失笑,当年能被刊物和李虹看中,也许是在那个越粗鄙越革命的年代,它的语言、节奏、意象还有点像诗。青少年时,像我的许多同代人一样,喜爱过贺敬之、郭小川、闻捷、白桦等人——但在当时,这样一些战火中走来的红色诗人们,大多已被夺去了笔。我也喜欢过马雅可夫斯基,叶夫图申科,自觉得这些诗人,比那些七言八句的“大跃进”民歌、“文革”“鬼见愁”好得多。当然,更钟爱的是普希金莱蒙托夫雪莱海涅惠特曼们,也写过一些那一类的习作……但那些只能偷偷写在自己的日记本或私人诗抄里。

数周之后,李虹打来电话,告知播出时间,让我听听,提提意见。那首诗朗诵得比我预想的好,由武汉人艺著名演员金奇和另一位女演员朗诵的,还做了配乐,是一首钢琴协奏曲,情绪大体准确。我打电话对她说了我的看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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