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理解今天的城市,就要回到乡村”

《海水变蓝》不止是一部文学纪录片,更展现透过个体经验、文学寻根,回顾1949年以来共和国历史变迁与传承,和表白创作心迹的企图心。

发自:柏林

责任编辑:刘悠翔

《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的国际版海报由黄海设计。画面中,一支发射着灯塔光芒的巨大钢笔,矗立在夜空下的山海之间。 (黄海供图/图)

2020年2月20日第70届柏林影展开幕日早上九点半,我在座无虚席的媒体场观看贾樟柯的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2020)。柏林影展70周年,也是影展“论坛”单元50周年,新团队的节目策划着重承前启后。2月24日下午的特别节目“传承”,贾樟柯邀请关注中国乡村的青年导演霍猛对话。对话前放映22年前在“论坛”单元首映的《小武》(1998)4K修复版,由马丁·斯科塞斯的电影基金会修复,成就中西对话传承的一桩佳话。新任艺术总监Carlo Chatrian上台欢迎曾在1998年介绍《小武》的论坛单元创办人Ulrich Gregor,再由老先生介绍贾樟柯出场。导演说,他感觉《小武》“复活了”。新作《海水变蓝》与首作《小武》的同届放映,多了一层影史寻根传承和与旧雨新知相遇的意味。

《海水变蓝》不止是一部文学纪录片,更展现透过个体经验、文学寻根,回顾1949年以来共和国历史变迁与传承,和表白创作心迹的企图心。《海水变蓝》的精彩在于土地与海洋想象之间的张力,这是乡村血缘民族的召唤羁绊与世界漂泊不羁的自由向往之间的张力,也是山西汾阳贾家庄首届吕梁文学季上宣布开机时的片名《一个村庄的文学》与柏林影展首映片名《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之间的张力。

《海水变蓝》开头高度美学化特写拍摄土地色彩的农民雕像,可能会让熟悉贾樟柯的观众意外,相较起来,《三峡好人》(2006)开头流动的搭船庶民群像更加自然真实。这些农民塑像或许艺术历史价值不高,不过是贾家庄村庄历史博物馆里的展品,但导演想挖掘历史、捕捉真实,突发奇想,这些雕像的模特是谁?算算年龄,这些五六十年代正值青壮年的模特,如今皆已成老人。他们如果还生活在村庄里,今天会是什么模样?于是有了一个蒙太奇想象,庄严肃穆的雕像和老人院里集体吃饭的老人产生连结,作为影片十八个章节的第一章,“吃饭”。

电影聚焦马烽、贾平凹、余华、梁鸿四位作家,时空横跨共和国成立后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文革、改革开放到当下,山西农村、陕西商洛、浙江海盐、河南梁庄,以小观大,从乡村看中国。1980年代改革开放,面对海外世界的焦虑,在文学方面1985年韩少功的寻根文学,与第五代电影的反思寻根交相呼应。影片里一个寻根段落令人印象深刻:梁鸿十四岁的儿子在家乡梁庄河边用普通话自我介绍,画外的贾樟柯听完请他用河南话再说一遍,北京长大的他忘光了方言乡音有点不好意思,这时梁鸿入镜救子,一句一句教他母语,表现城乡经验的断裂与重建。对年轻世代而言,回乡既是久别重逢,也是重新认识源远方能流长。

《海水变蓝》体现了贾樟柯之于汾阳贾家庄的回乡寻根,但其精神核心无疑是幽默的余华两次讲述在家乡海盐游泳的濒死经验。影片中间第十章在海盐海滨,余华第一次讲述小时候游泳游进海流,为了“活着”只能随波逐流(“我知道我不能挣扎,我只能跟着海流走”),漂流到四十里外才爬上岸,赤脚沿着海边走回来。第二次是在片尾第十八章“游泳”,从梁鸿儿子受访的小河过渡到海盐海边之后。“在我小的时候,看着这个大海是黄颜色的,但是课本上说大海是蓝色的。我们小时候经常在这儿游泳,有一天我就想一直游,我想一直游到海水变蓝。”讲两次显然别有深意,片名字幕《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直到影片结尾才在观众面前揭晓。贾樟柯或许是借用余华的游泳经验表白创作心迹:随波逐流和一直游其实是一体两面,创作即是游泳,有时看似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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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柔翡 校对:胡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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