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撤离阿富汗最后一日:谁走,谁留?

8月30日当天,美军运输机在机场频繁起降。据报道,最频密时,每20分钟就有一班飞机起飞。一架C-17运输机降落时,多枚干扰弹被释放到空中,发出一道道白光。这意味着,美军仍担心塔利班潜在的地对空攻击。

(本文首发于2021年9月2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姚忆江

美军撤离阿富汗后,身着美式装备的塔利班成员进入机场,发现大批美军飞机和武装车辆。 (人民视觉/图)

“我们的军队已经离开阿富汗。”美国总统拜登在公开声明中表示。

当地时间2021年8月30日深夜,美军撤离阿富汗的最后一刻被相机定格。

那是一张夜视照片,美国陆军少将克里斯·多纳休(Chris Donahue)身穿战斗服,配备夜视镜和步枪,迈步走向喀布尔机场的最后一架美军C-17运输机。

他是美军第82空降师的指挥官,也是最后一位离开阿富汗的美国军人。随着这架飞机离开,美国在阿富汗长达20年的军事行动宣告结束。

同一时间,喀布尔城内,多地驻守的塔利班士兵向空中开枪庆祝。密集的子弹像爆竹一样毕剥作响,而红色的曳光弹像烟花一样,间或照亮夜空。

新政权的支持者们走上街头,他们吹响口哨,和身边的人兴奋地拥抱。汽车鸣笛声、人群欢呼声不绝于耳。

市民阿曼的妻子被喧闹声惊醒。她摇醒了阿曼,之后声音又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夜深人静后,阿曼却无法入睡。他在社交媒体上写道,“我觉得我迷失在一片未知之海。”

曾为美军当翻译的纳罕,在这一夜却怀着另外一种心情。他和家人被留下了。“我们目前没有任何机会离开。”纳罕对南方周末记者说,“美国人做出了承诺,最终却失约了。”

“寻求一张美国签证”

当地时间2021年8月30日下午4点,纳罕再次向美国MEP公司发出了一封催促电子邮件。“看在真主的份上,请给我发来一封证明信吧。”

纳罕曾受雇于一家名叫“基本任务”(Mission Essential Personal)的美国公司。过去数年,他一直为驻阿美军担任翻译。此前,他已经得到公司承诺,可以拿到进入美国的特殊移民签证(SIV)。但随着最后撤离时间临近,纳罕却因“材料不合格”被拒。

“美国驻阿大使馆说,我的材料少了一份HR证明信。”纳罕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这封证明信用于说明受雇人如何为该公司工作。半个月来,他已不记得给MEP公司发了多少封邮件。“我都不知道还需要这样一份证明,公司甚至不回复我的邮件。”

申请受阻后,纳罕开始求助于社交媒体平台。“寻求帮助,寻求一张美国签证。”

在等待中,纳罕除了焦虑,还有恐惧。

几天前,几名塔利班人员来到纳罕的家,但纳罕不敢开门。随后,这些人来到离他家不远的清真寺,向寺中毛拉打听纳罕的消息。毛拉后来对纳罕的哥哥说,他被告知,要在72小时内找到纳罕,并通知纳罕向塔利班“报到”。

塔利班此前公开承诺,他们不会报复任何人,哪怕是曾为美军服务过的人。“为什么他们还一直来我家?”纳罕担心,“如果被他们发现,我和家人可能会被斩首。”

随着美军撤离接近尾声,像纳罕这样不符合要求的人,焦急地聚集在机场周围,希望碰碰运气。炎热的天气里,他们在机场入口附近或站或坐。一看到机会,就向执勤士兵挥手,争先递出装有申请资料的文件夹。

数日前,纳罕也来到喀布尔国际机场排队。守卫的士兵检查完所有材料后,将他挡在了门外。“只有被叫到的人才能进去,而我的材料不合格。”纳罕说。

像纳罕一样,有5个孩子的阿曼也在焦急地等待。

这个35岁的阿富汗男人,见证过三个政权的倒台:从阿富汗伊斯兰国,到塔利班执政的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再到总统仓皇出逃的阿富汗伊斯兰共和国。

前两次政权变动发生时,他年纪尚轻,“没有太深刻的感受”。“但是这次,我想走了。”5个孩子中,读四年级的女儿是其中“最年长也是最聪明的”。

阿曼此前供职于美国国际开发署的一个阿富汗项目,担任技术人员。他的大多数同事都已经离开了阿富汗,还没走的人也在盘算着尽快离开。

8月31日上午,阿曼收到了美国国务院表示“正在尝试新系统”的邮件回复。目前离开阿富汗的进度条上,仍然停留在“等待”。

阿曼本来要去机场“碰碰运气”,但拥挤混乱的机场并不安全,就在8月26日,喀布尔机场遭受了严重的恐怖袭击。

目前,阿曼还在联系撤离。他大哥两年前获得特殊移民签证,现居美国,他将阿曼的情况告知了当地参议员,参议员表示“会试试”;阿曼自己也联系了多位在美国的朋友,他们又各自提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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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刘小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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