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舟梁山梦

本文入选南方周末“阅读新火种”中学生读后感征文活动高中组一等奖,作者是浙江省新昌中学的黄炎森同学,指导老师:曾香梅。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白胜在黄泥岗上唱着,也是北宋末年万马齐喑、佞臣当道、民不聊生的社会现实。于是乎,一百单八天魁地煞,梁山齐聚一堂。他们不相信朝廷,不等待戈多,他们相信拳头有理,多是些仗义屠狗辈。

众好汉鼙鼓铮铮,奏响跌宕豪迈的战歌,但这注定是一曲哀毁骨立,阳关三叠的悲歌。

初读是义,是揭竿而起,再读是忠,是江湖庙堂。

中国的读书人,大抵都难逃儒道二教的影响,入世与出世如同日月交替变换。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起身。施耐庵也不能免俗,即使他破天荒地开先河写了一部歌颂农民起义的小说,即使他官场偃蹇而后又大隐隐于市,但到底是一个学四书五经的。他将儒家的乐观主义寄托于小说中,却又不想妥协于黑暗的现实,对朝廷歌功颂德。于是梁山成了地狱里的乌托邦,所有人都希望活在那样一个世界。可读到最后才觉原是大梦一场,才明白这朝廷从未给人留过活路。

他的江湖是梁山,他的庙堂是天下。

施耐庵将自己的厚望寄托在宋江身上,一个大谈江湖的书生,一个满口忠仁的好汉,集忠孝智仁勇于一体的“哈姆雷特”。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又无比契合时代。施耐庵有着“完全通过个人自身的伦理力量和有秩序的行政力量,来实现纯粹个人间的完美”的乐观主义,又怀着“在中国的天地间,不但做人,便是做鬼,也艰难极了”的悲观情绪,借着宋江自导自演,上映了一场可歌可泣的悲剧。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个王朝的覆灭,是建立在女子震天的哀嚎上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绝非虚言。车辚辚,马萧萧,天高地迥,号呼靡及,他知道,这一切他都知道。因为宋江就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小押司,他知道天堂和地狱只有一墙之隔,只在一念之间,世态人间,饮水自知。所以,跪下,磕头,谢恩。众好汉的拳头高高举起,最后又无奈放下,颓然散了。握着灿若天星的金帛,他笑了,肆无忌惮地笑了。封侯拜相,青史留名,那不再是梦,天下大同也指日可待。握着手中之剑,宋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是在梁山呼风唤雨也不及的力量。他好交英雄,云结四方,铸就了其中流击楫的雄心壮志。他之所求,不是太平繁荣的国家,而是四海归附的国家,一如强汉盛唐。他相信自己就是上应天命成此大业之人。所以,他向南向北,征辽讨方,四面边声连角起,忽闻王师擒可汗。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当那些文人骚客,还沉醉在花间旖旎婉约的柔情之中的时候,宋江在大漠孤烟里,夜雪弓刀,金戈铁马。“将军白发征夫泪”,战士的泪,映着宝剑的寒光,滴落在酒里,隐隐约约露出血红的伤疤。春花秋月,杨柳雨雪,不过一晌贪欢。功名利禄,王侯将相,不过一抔黄土。四个红衣蟒袍之人,赐了宋江御酒。他不是第一次喝酒,只是这次的酒特别少,只有一杯,海量的他,笑了,端着酒杯仰天大笑,然后一饮而尽。醉了,摇摇摆摆似乘小舟青云而上,望见了醉生梦死的汴梁,听见了五国城的贵人哀嚎。这一梦的开端,这半生的忠义,都化作了云烟。末了,令人说不清楚是感动还是酸楚。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山东。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一杯酒,醉误了卿卿性命,放到了江湖情义,且把江山,换了浅酌低唱。江湖和庙堂,其实都是一条不归路,在那样的社会里,想要好好地活着便是一种奢求。可施耐庵又不是张岱朱耷之流,灰心意冷自绝于世。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他心怀一丝希冀,生当鼎食死封侯,男子平生志已酬。便安排了徽宗与宋江见面,昭雪平凡,让鲁智深坐化,给一众好汉一个不算黑暗的未来。

他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用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方式去回答那个时代的问题。昭昭示人,让皇帝的丧钟长鸣,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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