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越心渊的旅途|初中组二等奖

作者:刘玥言 学校:成都石室联合中学

南方周末第二届“阅读新火种”中学生读后感征文活动

奖项:初中组二等奖

作者:刘玥言

学校:成都石室联合中学

指导老师:罗舒文

你曾在书本中读到过什么样的俄罗斯?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笔下汹涌澎湃的革命浪潮,还是契诃夫心酸惆怅的苦笑?是普希金庄严神圣的历史意识,还是果戈里的怪诞现实主义?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俄罗斯扭曲痉挛的人心画像,描绘了十九世纪俄国人心的深渊。这部小说围绕偶合家庭中的一桩弑父案展开:贪婪好色的老卡拉马佐夫与其长子德米特里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愤怒的德米特里弑父未遂后逃窜。而长期对老卡拉马佐夫怀恨在心的私生子则借机杀死父亲,引出这个家庭中隐匿的更多矛盾与纷争。

在这部小说中,陀思妥耶夫斯基成功地塑造了一批极具反差感的角色:在无私的爱与无边的恨之间阴晴不定的卡捷琳娜,原本善良纯真却为掩盖卑贱而疯狂敛财的风流女子格露莘卡……尤其是“魔崽”莉扎,我本以为她会像《罪与罚》的女主角索尼娅一样是个天使般的好孩子,可她却展现出对主角狂乱病娇的爱慕与自虐癖好。暴风雨所诞生的革命浪潮下,素来以勇猛著称的俄罗斯却显现出一种深沉的病态,一时令我不知所措。代价、后悔、感情论,世界为之动摇。人们在无法遏制的反冲下凛然堕入深渊,在疯狂的善恶分界线上起舞。

这部书以小见大,分别代表“欲望”、“理性”与“信仰”的三兄弟和这个虚伪封闭、分崩离析的家庭,映射出十九世纪在沙皇暴政下的俄罗斯孕育着的风暴和危机。人们如雾中的野兽向着灾难深处奔走,怀抱着残破的灵魂乞求救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理、语言描写极为传神,一段心理或语言描写动辄几百字,有时竟长达几页。“格露莘卡发出一串不祥的笑声:‘阿辽沙,我性情狂暴凶狠。我会扯下身上的穿戴,毁掉我的美貌,用火烫、用刀划!我可以挨门乞讨。只要我愿意,今后我哪儿也不去,不见任何人;只要我愿意,明天我就把库兹马给我的一切统统退回去,包括他的钱,我可以一辈子打工养活自己!………你以为我不敢?我定能做到,定能做到,马上就做,可别把我逼急了………’”而人心上跃动的火花,在长长的段落中愈烧愈旺,人物形象随之越加丰满。

在外部环境风云变幻之时,陀思妥耶夫斯基选择向内心探寻。他聚焦“人格分裂”、“苦难救赎”、“超人哲学”等艰涩的主题,把自己的苦难投射在文字中,实际上也是一种自我坦白。透过纸页,我能清晰看见他的灵魂挣扎在癫疯、赌瘾、债务之间,所以感情的激流一路狂泻,痉挛纠葛。作为一个基督教信徒,他曾对自己的信仰产生怀疑,不能确定这个世界是否只是魔鬼的闹剧。但后来,当我读到主角阿辽沙“盛满了狂喜的灵魂渴望着空间、自由、广度………他为接触到别的世界而战栗,他想宽恕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也想得到宽恕……有一股不可动摇的力量注入他的灵魂”,我愿意相信此时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即将完成的剧场,和预想一样空虚,还差一个答案。《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一部未竟之作,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一八八一年与世长辞,于是这个故事在阿辽沙和孩子们“乌拉”的欢呼声和祈愿中淡出。德米特里的忏悔得到回应了吗?卡捷琳娜和格露莘卡互相宽恕了吗?莉扎和阿辽沙在一起了吗?以人心为战场的博弈中,赢家究竟是魔鬼还是上帝?我有一肚子问题想问。“然而‘未完成’不是遗憾,人类反而因祸得福。”译者荣如德如是说。深不见底的心渊,已经落入了一束破晓的晨光。空缺的世界中心,爱在高声呐喊。

刚刚开始读这部小说时,我为自己头脑一热购买它而感到懊悔。作者并未站在某一个角色背后指引我,却把我的恐惧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我始终敬畏却也沉迷于这种晦涩的作品中,就是因为我在书中每一个人身上都能看到我自身人格的片段。书中人物的悲怆、绝望、偏执、嫉妒,真切地嵌合在我这个普通人的心中。我情不自禁地跳入章节的年轮,参拜这位带着我潜越心渊的文学家。感谢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这部作品中不作掩饰的内心披露和无情解剖,我重新认识了我自己。

今天,人类已经创造出大量信息科技产品。信息不再是稀缺资源,深度的思维能力才是。中国的互联网信息量更是飞速增加,过载的信息对锤炼人的思维深度并无帮助,而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每一个人却都还是汲汲于信息。幸运的是,我遇到了《卡拉马佐夫兄弟》,让我的思维得以跟随陀思妥耶夫斯基去怀疑,去相信,去畏惧………在潜越心渊的旅途中,我的思想也得到了升华。随着互联网的飞速发展,不少人已经抛弃了纸质书,能静下心来阅读诸如《卡拉马佐夫兄弟》这种晦涩深沉作品、追求思维深度的人就更少了。但我也知道,吾道不孤,在我的身边还是有两三位同学愿意与我深入探讨这种风格的世界名著。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风云变幻的沙俄统治时期坚守着对社会、人生、宗教的思索,我也会在漫漫求学路上坚持锤炼自己的思维深度,在心渊中上下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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