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里挺好的”——言不由衷的中国式代际关系

    直到看到视频,珊珊才知道父亲五年前做的那次手术足足用了11个小时,复杂程度远超想象。因为工作原因,父亲被推进手术室时,她人还在广州。

    珊珊感到一些愧疚。但她并非个例。在当代中国的家庭结构下,两代人之间的信息传递往往有所保留,陪伴也常因工作和距离而打折扣。和父母相隔1800多公里的邢俊伟,在太原和广州两地奔波,尽管明白老人生活中的孤独,却至今仍未找到能兼顾孝养和事业的方式。北京的张坤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把她送回了河南老家。母亲有过几次住院经历,都是隔了几天才告诉他,张坤几乎时刻惦念着家里,然而疫情之下,他发觉要和母亲见上一面变得越来越困难。

    我们访谈了三个家庭,一些中国式代际关系的细节和矛盾逐渐展开,人们或多或少可以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和父母相处的痕迹。

    11个小时的手术

    珊珊发觉自己和父母越来越像,是在自己也做了母亲以后。这位31岁的职场妈妈在佛山已经定居了十年。

    每一个职场妈妈都必然面临工作和家庭的平衡,珊珊的工作时间往往被切分成两块:白天尽可能高效准时,回家陪伴小孩,等到晚上10点哄睡后再打开电脑,工作到深夜12点。

    在两头兼顾的辛苦中,珊珊对自己的父母有了更多理解和共鸣。“以前觉得父母唠叨,现在自己也变得唠叨,什么事都会考虑怎么对小孩最好,孩子长大之后会怎么样。”

    “长大以后”的事也包括孩子怎么给自己养老,珊珊说:“到我老的时候,希望尽量不麻烦他。”

    珊珊在通勤途中

    不麻烦下一代,是珊珊和自己的父母越来越像的表现。珊珊是独生女,2016年,父母退休后从老家来到佛山,住在离她半小时车程的地方,然而就算这样的距离,她也未能悉知父母的状态。2017年,父亲因牙痛前去就医,诊断出面部增生结节。最初父亲没有当回事,觉得结节割掉就可以,不料早上8点开始的手术直到晚上7点才结束。

    “结节的创口比预想中大,要从腿上割一块肉把它补起来,否则面部就会塌陷。补了肉还要接毛细血管,不然它不能活。”珊珊的父亲回忆。医生告诉他,术后可能会在两年的时间内留下面部肌肉麻木的后遗症,“其实现在还有一点,已经五年了。”

    珊珊父亲独自乘坐地铁前往取药点

    珊珊始终不太清楚父亲生病的细节。“他平时跟我讲的时候都是轻描淡写,之前他跟我说没那么久。”直到今天,珊珊才知道手术用了11个小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想告诉父母,请他们以后对她说得再真实一点,“但我知道其实很难做到。我跟他们沟通,也是报喜不报忧。”

    父母口中很少有困难,迁居佛山后还找了新的工作,希望“做点事,不给女儿添负担”。但珊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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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络编辑:kuang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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