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有忧虑

“我们这里挺脏的吧?”社区卫生站的女医生看看门外,带点歉意。

我睁大了眼睛看,哪里脏?门外的街是个露天市场,两排卖菜的临贴街边,人行道上摆满了卖饼的、卖水果的、卖杂货的……几乎不留一点空间。这样的市场在很多大小城市,都会地上踩满烂葱叶,污水横流,需要人跳着脚过去。而在这里,我仔细看也不过是找到了几片废纸、几处果皮。

“哪有?挺干净的呀!”

女医生不相信地看看我,觉得我一定在说客套话:“这还不脏啊?北京比这干净吧。”

直到我解释,菜市场肯定会有一点脏,好多城市包括北京的都比这脏多了。她才有一点相信我不是客套。

这座小城,已经被磨砺得不剩多少自信。

南平很美,温润地静静卧着,满城绿色。汇流的三江并不澎湃,江边的群山小小的,连起伏都柔软。大道只有两条,其余窄窄的,覆着香樟树,有时是芒果树或红花紫荆。

楼层普遍很高,常常立在坡上,让人仰着脖子看。

有时候穿过闹市区一幢半旧高楼的门廊,就会走到紧贴它的另一幢破旧高楼,楼梯一侧长满青苔,胡乱拉扯的电线中,晾着湿漉漉的衣裤。

是的,被遗忘的角落,甚至就在闹市区旁。

穷人和富人,我们和你们,世界被分成两半。每个人都在抱怨,带着怨恨。那个被树为敌人的“你们”,是不是真的和我们那样不同?

总会有人说,社会的确有很多糟糕的地方,但有那么多人承受着同样甚至更加糟糕的困境,为什么崩溃的是这个人?但如果不是这个人,就不可能是那个人?被遗忘的,何止南平。

几乎每个认识郑民生的人都说,他罪不可赦,该千刀万剐。8个孩子,那么小,刚刚学会看这个世界,一切竟让他们承受。

但他们也都记得,在那一天前,他和他们一样,那么苦苦挣扎。

他们被时代抛弃,心怀怨气,为生计挣扎。但抱怨再多,只要还生有可恋,日子就必须受下去。这样的人有多少?

有一天,突然弄丢了最后一点留恋的东西,他会怎么办?或者,你会怎么办?

下午的梅山福音堂,门口刻着“上帝爱世人”。有人不熟悉地弹着风琴,断续的哀伤圣歌好像在哪部电影里听过。阳光穿过简陋的彩块玻璃,我静静站着,突然大哭。《不再有忧虑》——专为丧葬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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