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后面的人

张艺谋不是真的毫无脾气,一个高要求并且对差别有敏锐发现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脾气?他只是出于自律而强力地进行矫正罢了。

责任编辑:朱又可

张艺谋既有明显优点,也有明显不足。比如许多人赞美他脾气好,但我认为他不是真的毫无脾气,一个高要求并且对差别有敏锐发现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脾气?他只是出于自律而强力地进行矫正罢了。张艺谋有很多不耐烦的时候,讨厌铺垫、转折、暗示之类的婉曲手段,也懒得听云山雾罩、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指点,但他尽量调节自己的耐心。

这是张艺谋受四月影会影响的系列照片中的一组作品,以抓拍将弈棋中的老人专注和微妙的情绪变化收入镜头。这组作品入选了1980 年6月“赴东京摄影艺术展览”。照片被北京市摄影家协会选送一个月后,张艺谋就受邀谈话,面临是否离开北京电影学院的抉择。

别人以为他苦大仇深,其实他很幽默

如果没有《金陵十三钗》的合作,张艺谋,依然是我对抗甚至反感的形象。我的情绪和羡慕嫉妒恨无关;如果非要说有,算是有些和羡慕、嫉妒毫无关联的恨。张艺谋不代言任何广告,这并不能佐证他的清高;恰恰相反,如果评选灵魂堕落的代言人,我认为他最合适。我热爱张艺谋的许多电影,《秋菊打官司》、《活着》、《一个都不能少》、《英雄》、《千里走单骑》,包括文化价值上被低估的《有话好好说》……正因为这种热爱,看到他后面令人瞠目的滑坡,我自然先是震惊,继而愤怒。一个丧失艺术良知的人却并不妨碍他赢得声誉,这让我觉得自己笃信的某种社会公正受到了侵犯,并由此更加深对张艺谋的敌意。

2006年10月,我得知张艺谋需要找个文学策划。我推荐他人,但那位高人志不在此,我自己稀里糊涂成了策划。但对张艺谋,我依然没有放弃立场上的怀疑。我预设他的种种毛病:独裁、保守、暴躁、刚愎自用等等,并猜测自己到底能够忍耐多久。后来跟张艺谋聊天时他说,有人想象他就跟土财主似的,傻横傻横的;想想也是,我自己就曾这样认定。

事实上,通过五年合作,我觉得媒体塑造与大众想象共同创作的那个“张艺谋”标签,与他本人相去甚远。

比如兵马俑的造型,让人以为张艺谋无比严肃和沉重,以为他成天苦大仇深,脸上布满木刻般的表情阴影。其实他很有幽默感,擅长搞笑,只是在媒体面前很少表现而已。张艺谋谈剧本的时候投入,还热闹,跟武侠人物似的,带动作表演,他说到兴头上可以在狭长的工作室躲过桌椅地满场飞。

有一次,张艺谋提及在国棉八厂的经历。半夜,车间里一个患有精神障碍的工人犯病了,持刀跑出厂区,厂里怕发生什么意外,号召大家紧急去找。张艺谋随集体出发,追到铁轨附近——列车正驶来,在车灯照耀的巨大光柱里,他们惊见那个精神病患者站在铁轨中间,缓慢地舞刀冷笑。为了逼真展现这个场景,张艺谋一人分饰数角,在角色之间不停转换:不仅演追踪而来的工友,演耍弄凶器的精神病患者,最夸张的,他竟然还要演火车——嘴里是鸣笛的“呜呜”声,并且抡着手臂模仿车轮的铿锵,他满脸都是东方红火车头的表情。

幽默风格又黑又冷,在生动的表述里张艺谋自己倒是不笑。有一次探讨到量化问题,他举例说:“什么东西都怕量化。古典小说里动不动就讲百万大军从天而降,可你想想,这一百万人每天拉一泡屎,一天都是一百万泡。这一百万泡屎每天都往哪儿搁呀?”稍做停顿,张艺谋自言自语补充:“这还不算闹肚子的。”其实这既是幽默,又可以反映出张艺谋的务实。奥运开闭幕式的组织工作更加强他做事仔细的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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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方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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