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说事——专访王蒙

“我是中国革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设者、发展者、在场者、参与者、体验者、获益者、吃苦者、书写者、求证者与作证者。我喜欢追忆、咀嚼与研讨中国的问题。不听信各式的信口雌黄,而要痛痛快快地写自己的见解。”王蒙说。

责任编辑:袁蕾 朱晓佳 实习生 周鑫 陈浩民 谢姗蓉 姜楚凌

王蒙觉得应该把廉租房问题、医疗改革问题拿出来在媒体上辩论一下。“虽然辩论中会有错误意见出现,一开始也可能会显得很敏感,但如果慢慢地做,情况就会慢慢不一样。” ( CFP/图)

“如果几个派别用不同的观点在那儿谩骂,两边吵得非常凶,有一个人带建设性、理性的甚至于中庸的态度出来,很平和地说,你们不要这么吵了,咱们坐下来谈谈。也许两边的人会同时骂你,认为你在那儿装腔作势,认为你是一个伪君子。

这个说话建言者冒的风险,比他站在某一面谩骂不见得小,甚至于几派会一块来夹攻。我这一辈子常常品尝夹攻的这种滋味。”

王蒙说他这辈子捍卫的只有游泳和写作的权利。从1980年代起,每到夏天,王蒙都会到北戴河、烟台等地写作,他的《踌躇的季节》、《狂欢的季节》、《我的人生哲学》、《青狐》都是在这里打的基础。

2012年7月30日和31日,年近八十的王蒙两次接受南方周末专访,谈他的新书《中国天机》。书中有王蒙对中国政治运动的回顾和反思,有对当下政治、经济、文化、社会问题的观察和建言。

“我是中国革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设者、发展者、在场者、参与者、体验者、获益者、吃苦者、书写者、求证者与作证者。我喜欢追忆、咀嚼与研讨中国的问题。不听信各式的信口雌黄,而要痛痛快快地写自己的见解。”王蒙说。

王蒙靠《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震惊文坛,是毛泽东点名保护的文学新人,在1950年代后期被打成右派,赴新疆16年劳动改造,1980年代回到北京后写就《青春万岁》,曾任中央委员、《人民文学》主编、中国作协副主席、文化部长。

“我曾经很欣赏咱们的一个哲学家,就是庞朴教授,他主张一分为三。在拥护与打倒之间,在歌颂与批判之间;在圣人和败类之间,在英明和昏乱之间,都应该允许有大规模的中间地带。”

王蒙自认为“能够掌握住一个在维护总体体制这样一个方针下面,很直白地发表了许多带棱带角的意见。这些诉求是建设性的,但是它也很有尖锐性”。

1950年代,王蒙阅读了中共华北局的内刊,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他当时想,为什么这个刊物不公开发行?让老百姓都知道共产党在想什么。这些年,他喜欢追忆、咀嚼、研讨中国的问题,不愿听信各式的信口雌黄,而要痛痛快快地写自己的见解,这催生了新书《中国天机》。 (彭世团/图)

杜绝“假大空套话”

南方周末:怎么理解你在书里提到的,官场上“假大空套话使政治信誉丧失”。

王蒙:我上初中时,听国民党北平社会局局长温崇信在广播里边讲话,讲话本身那个调子,那个拉长的声音就让人反感到了极点,用的都不是他的声音,是国民党官场的腔调。与此同时,我见到了共产党的代表叫李新(当时叶剑英身边的工作人员),他跟我一讲话,我觉得他那些道理都特别新,说话都特别充满感情,充满了政治的激情。

比如说我在读蒋介石写的《中国之命运》,实际上是陈布雷替他起草的,那文章里头也都是呆呆板板,蒋介石最要命的是他的半文半白。你再看看毛泽东这些共产党人写的文章,多生动多活泼,用的都是自己的词。

包括苏联那些特别富有煽动力的文章,比如斯大林在二战时的讲演,我就觉得比国民党要强得多。共产党没有不敢批评的东西,孔夫子他也敢骂,蒋介石他必骂,美国、日本都骂,当然后来连苏联都骂,而且文风很开放。

现在的官话系统之强大,连儿童都受到影响,我被邀参加我70年前上的小学开学典礼,就连小学开学典礼上,从校长到教师到学生代表的讲话,一律是念稿,一律是陈词滥调。

南方周末:八股式的官话谱系是怎么演变而来的?

王蒙:全是枯燥,假大空、套话、空话,甚至是乏味。怎么造成的?我觉得和历次政治运动,抓说话的辫子有关。“文革”当中,容易抓别人辫子的就是说话,祸从口出。

祸从口出怎么办呢?第一是不说话,但有时候必须说话,那我重复你的话,我要表达对领导的忠诚,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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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小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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