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的天,黑砖窑的地

在厦门,我亲见着,那些为着自己城市的蓝天,用短信、用网络、呐喊乃至付诸行动的白领精英们,可以开着自己的私家车,边阔论民主政治,边关心楼价起伏。而郑州的老袁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什么都做不出来。

厦门市民已在鞭炮庆祝,而黑砖窑母亲还在异乡默默流泪

 

 

朱红军


    起飞前,报社的年度人物评选,编辑问我,如果在黑砖窑奴工母亲与厦门人中选,你选什么?
    这两个题目,我都有参与报道,可谓感慨良多。
    6月的时候,我从厦门飞到郑州,那时,厦门悲鸣,PX“散步”面临弹压危险;而郑州,似有雨过天晴之喜,高层批示,地方彻查,黑砖窑母亲们奔走相告。
    半年后的今天,我再次从厦门飞到郑州,局势却迥异,厦门欢欣,PX项目迁建在望,而郑州,阴霾不散,一场舆论风暴后,悲剧并没有结束,寻子的家长们还在路上!
    我很犹豫,这是一个两难选择,终于说,还是厦门市民吧。
    我供职的报纸立志记录和推动社会进程,从这个意义上说,成功的厦门,足以激奋人心,于微茫中点燃希望。
    CZ3840航班越过厦门的蓝天,历经转停,落于苍茫的中原大地,已是夜里12点了,灯火寥落。郑州很冷,零度。小辛,那个冒着个人危险,在网络发帖,并最终引发黑砖窑舆论风暴的母亲,硬是坚持到机场接我,她看见我,三十几岁的大人乐得像孩子般手舞足蹈。
    我突然就改变主意了。我选她们——黑砖窑母亲。
    夜里,小辛发短信给我,说,你多写写老袁他们吧,我不需要宣传,我很好,可是老袁不好,还没找到孩子呢!他们不该被遗忘。
    记得八九月份吧,老袁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朱记者,你还会来吗?
    那时候,黑砖窑风暴已渐平息,除了官方公布的不菲清理成绩,真正从中找到孩子的父亲母亲,并不多。
    我说,老袁,你等等吧,年底我就去了!
    我当时打定主意,我一定力争回访黑砖窑的家长们,也许还能帮他们发点声音!
    终于再见到老袁了,他殷勤得令我难受,拼命地往我的咖啡里添水,我说,这不是茶叶,不能添水,他听了,一会儿又忘了,又是忙着添水。
    他为了找孩子,待在郑州不肯回去,没有钱,就打工,攒了钱在茫茫人海里重新寻找。
    小辛后来躲出去抹泪,我问为什么,她说,她想起自己的父亲,和老袁一样,曾经为了求人,恭敬得近乎卑屈。
    我很不好受。
    他何尝不知道,甚至6月的那场舆论大风暴都不能帮他找到孩子,我的这一篇回访又能怎么样?他只能念叨,多一点声音,总会有用的。
    在厦门,我亲见着,那些为着自己城市的蓝天,用短信、用网络、呐喊乃至付诸行动的白领精英们,可以开着自己的私家车,边阔论民主政治,边关心楼价起伏。而郑州的老袁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什么都做不出来。
    于是,我想说,让黑砖窑母亲当选年度人物吧,这样,声音才会大点,才或许可以帮助他们。
    因为厦门市民已在鞭炮庆祝,而黑砖窑母亲还在异乡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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