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理解原作者20分仅得6分?很正常

作者本人不“理解”阅读理解,并不矛盾,阅读理解作为一种考题形式,也是必要的。问题的关键在于,阅读理解该怎么出。

责任编辑:刘韵珊

(视觉中国/图)

作者本人不“理解”阅读理解,并不矛盾,阅读理解作为一种考题形式,也是必要的。问题的关键在于,阅读理解该怎么出。

“知道”(nz_zhidao)跟你谈谈,阅读理解原作者20分仅得6分,到底正不正常?

近日,话题#阅读理解原作者20分仅得6分#登上微博热搜。

原来是苏州高二年级语文统考中,一道现代文阅读理解题目,摘选自王亚的一篇散文《清明》。由于最终的标准答案太难,有学生考后通过微博直接联系上了王亚,并请她作答,而率性的王亚也很快作了回应。

没想到标准答案出来后,20分的题目,原作者王亚也仅仅能拿6分。这个新闻再次引起了网友对于语文阅读理解题的“讨伐”。

这让人想起每年高考语文考试一结束,关于高考作文和高考阅读理解的讨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比如每一年的阅读理解,总会出现作者本人也理解不了的尴尬,甚至作者本人去答题也不及格。

像有一年浙江卷语文阅读题《一种美味》让许多考生一脸茫然,有人笑称“高中三年,竟然输给了一条草鱼”。这篇阅读理解所选取的文章,是巩高峰的《一种美味》,文章大体内容是一个家庭吃鱼的经历。该大题最后两道小题的问题设计,让许多考生苦不堪言,“理解《一种美味》、文章结尾赏析”,该文章末尾为“现在,它早死了,只是眼里还闪着一丝诡异的光。”有考生在原作者巩高峰的微博留言,“那种诡异的光,究竟表达了什么”。

巩高峰忍不住吐槽,自己的文章被用在阅读理解上,可是“我是真做不出来,我估计我做出来还没有他们做得好,现在标准答案没出来,我怎么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啊,我又哪里知道结尾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阅读理解,会出现作者本人也理解不了的悖论?究竟该如何看待这一悖论?

创作思维和赏析思维不同

不少人由此批评阅读理解题的设置,质疑其存在的合理性,进而对考试制度进行一番检讨。这样的论调很解气,也很受舆论欢迎,实际上是既不理解创作也不理解赏析。作者不“理解”阅读理解,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背后涉及到的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创作思维和赏析思维。

当一个作家在创作作品时,有时的确会精心设计,草蛇灰线,前后照应,种种象征和隐喻;但对于很多达到一定境界的大家而言,创作往往是脱离了设计层面,达到了一种浑然天成、水到渠成的状态,他笔下的人物的意识,都不是作家本人所能够掌控得了的。我们所熟知的例子,是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和福楼拜笔下的包法利夫人,作家起初构思时都不想让人物走向死亡,可作者写作时完全不受控制,以至于包法利夫人死去时,福楼拜本人还痛哭了一场。

但赏析思维不同,赏析思维是一种解剖,它的本质是学习。曹雪芹创作了《红楼梦》,但关于《红楼梦》的研究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宏大的学派,从古至今的红学专家有千千万万,红学论著汗牛充栋。难道曹雪芹在创作时,真的进行过如此精心的构思,以至于一个学派都研究不了吗?当然不是了,红学对《红楼梦》的赏析,已经脱离了曹雪芹本人的意志了,它只是我们身为后人对一部伟大著作的学习和钻研——它为什么如此杰出?它哪些地方杰出?

它对于我们的阅读和写作,有什么启示?

事实上,我们对于任何伟大著作的阅读,本质上都是学习——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提倡要多阅读经典。我们的意图是,通过对伟大作品的解剖——甚至是一点一点地肢解和放大,以习得其包含的技巧。这种技巧,对于初学者来说至关重要,就好比我们学习汉语,都先从每一个字母认起,我们要学会创作、学会赏析,就得从每一个句子、每一个段落所蕴含的技巧学起,比如它运用了哪些语言技巧,哪些表达方式,哪些描写手法。只有当我们充分理解了这些技巧,并内化为我们的一种能力时,我们在阅读伟大的作品时,才能理解其伟大;我们在创作时,才能下笔如有神,才能在不自觉间就涌现出“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佳构。

不必牵扯文学理论界“作者已死”还是“意图谬论”的纠葛,总之对于学生来说,掌握对作品的赏析能力,是必要的。阅读理解题目,其实就是赏析思维的考试化了。虽然创作思维和赏析思维并不必然对等,比如作家本人不“理解”阅读理解,但这个作品却是他写的;这并不是说考试是错的,而是作家本人已经达到了“大象无形”的境界了,他们对作品的理解和创作,已经跳脱出条条框框的限制。他们先是习得技能,炉火纯青后,就无所谓技能。但对于学生而言,还是得先踏踏实实掌握好技能。

我们对于任何伟大著作的阅读,本质上都是学习——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提倡要多阅读经典。(新华社记者 彭源/图)

少一些大而无当,少一些标准答案

作者本人不“理解”阅读理解,并不矛盾,阅读理解作为一种考题形式,也是必要的。问题的关键在于,阅读理解该怎么出。

现在的阅读理解设置,有两个明显的问题,一个是考题设置大而无当。比如天津滨海新区高一期末统考语文试卷的一道阅读题,选了毕飞宇非虚构作品《苏北少年“堂吉诃德”》中《大地》那章片段。让广大考生们倍感困惑的是,“此文的厚重感体现在何处”这个问题到底要怎么答。毕飞宇在接受采访时就坦言:“让孩子们回答这个问题是不合适的。所谓的厚重感,可能是老师们的阅读感受,要知道,孩子们的阅读能力与感受能力与老师的差距是巨大的,用成人的感受去考孩子,这里头有失公平。就说我自己,我也是30岁之后才能阅读《红楼梦》的,不是我不认识《红楼梦》里的字,是生活阅历不够,理解不了。”

这是许多阅读理解题的通病,问题的设置带的是考官的视角,而不是学生的视角。赏析能力有大小,层次有高低,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很多时候理解一部作品的深意,需要年岁的增长、经历的积淀,它无法一蹴而就。但很多考题的设置,一抛出来很多文学评论家都觉得深奥,何况现在的中学生。因此,诚如毕飞宇所说,“我个人认为,面对中学生,我们更多地还是要从基础性的东西入手,比方说,字词、语法、修辞、篇章,不要小看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积累到一定的地步,它的好是自然而然的”。阅读理解请少一些云里雾里、大而无当,多一些基础性、技巧性的东西。

笔者曾经参与过高考的阅卷,阅读理解题虽然没有标准的答案,但还是有几个所谓的“采分点”,也就是说,考生可以发散性得答,只有答对采分点中的部分,就可以拿到满分,可一旦答案超出了采分点,即便答得再好,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给点感情分了。

我们都知道“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说法,但采分点不同,它要求的是“一千个读者只能有几个,甚至只能有一个哈姆雷特”。这样的做法也并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毕竟发散性思维不意味着天马行空、天花乱坠的胡扯;但很多时候,它也造成了一刀切的局面,毕竟考官对于答案的想象是有限的,但千千万万的考生的感觉是无限的。像现在文学批评界,有各种学派,每一种学派对一个作品的分析和阐释都不相同,但只要言之成理,它就是一种合格的赏析。

同样地,对于阅读理解的答案设置,才有采分点的“共识”的同时,也应该允许各种不同赏析的存在,只要言之成理,就可以得分。这样既能够培养学生的阅读能力、赏析能力、发散性思维,也有助于增加考试的科学性和说服力。不至于让学生对阅读理解望而生畏,考试一结束就沦为吐槽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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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邵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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