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菁菁:做平衡与共情的支点

史菁菁JoyceShi是一位来自上海的平面设计师与视觉艺术家,毕业于帕森斯设计学院,目前生活与工作于纽约。她曾与美国的多家科技公司、广告事务所以及设计工作室共同执行过项目,也曾作为独立设计师活跃在不同领域。她在工作之余维持着自出版计划“GAxisPress”以及一些实验性艺术创作,涉及媒介有书籍、字体、网页、版画、插画等。她的自出版作品曾在全球各地艺术书展展出,并获得过ICVA优秀奖、靳埭强设计奖等荣誉。

小编:你出生在上海,工作在纽约,你认为上海和纽约两座城市的不同特质和文化给了你怎样不同的创作灵感和对事物的理解,有具体的例子更好。

史菁菁:上海是我出生、成长的城市,也是我很多创作的根部和发源地。在很多对设计的理解成型之前,我就已经在用很多体裁试图表达一些我成长中感受到的、关于文化的思考。而纽约是我系统性学习设计的地方,也遇到了很多专业领域中的同僚、导师。在纽约学习、工作的经历更像是对原有的思考加深、扩展。而二者的共性我认为则是在保有自己的传统文化的同时,融入全球性的思维。

比如在工作时,很多时候我们会碰到全球性的项目,即便公司和客户都基于纽约,也会与欧洲、亚洲等地的实施人对接,最终成品将会在各个国家、地区、文化群体展示。此时,设计师就需要考虑到一个概念是否在广义上能引起受众的共鸣。而我过去与多个国家的客户和公司合作的经历就对此有很大的帮助。这种经历不仅仅是一个大的框架,更是能和不同的人共情、理解每个文化间的细微差别,以做到通过设计关怀他人。

自出版书籍

小编:你的创作以项目类型的广泛性著称,其中有自发性的、也有商业性质的,一些项目也获得过该专业领域的奖项。那么未来的作品方向会在哪里,你还希望做哪方面尝试?

史菁菁作为设计师,我通常在创作的体裁上尽可能地做多尝试。目前的项目和作品已经包括了品牌设计、书籍设计、网页设计(创意代码)、纯艺术创作、广告、版画等等。其中,我的自出版书籍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有幸通过一些书籍获得过一些设计奖项、参加过多个海内外艺术书展。这类自发性的项目是除去商业项目外很重要的一部分,因为它们真正给了我们以独立的姿态面对世界的力量。

而除此之外,我也尝试在合作的公司、工作室和客户上尽可能跳出舒适圈,尝试一些不被定义的类型。比如,近期我入职了一家纽约的4A广告公司,一些项目,比如电视广告的设计、艺术指导,是作为独立平面设计师的我从未接触过的。这样的尝试让我能时常拓宽自己对设计这个学科的理解,并且不被过去的一些成就束缚,勇于探索未知的可能性。

自出版书籍《昔日熟悉而热爱的事物变得陌生》

网页设计/创意代码surface/emotion

小编:在过去6年的经历里,你与许多类型的公司和客户有过合作,这些项目也经常得到认可。有哪一段经历尤其突出、给了你不同的思考?

史菁菁2021年下半年,我作为一个科技初创公司的内部高级设计师与Pentagram设计事务所共同执行了公司的品牌更迭项目。项目的需求基于公司在发展期需要一个独特的身份,从一个传统行业的许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塑造一个年轻的、敢于冒险的、高科技的企业形象。而其中尤为困难的点是,由于这个方向从未被行业其他公司实践过,公司的CEO对运用太多超脱的设计语言感到犹豫,因而当Pentagram的设计师尝试提案一些能真正符合公司的新目标的设计时,方案却没有得到有效的推进。

作为公司内部的设计师,此时我的责任便是基于我同时对公司目标和设计的理解,说服CEO投资在最有潜力的方案上,即便对他而言这显得非常不确定。最终,通过很多轮的沟通,我们达成了一致。对于这个项目而言,尽管我并未过多地参与具体设计实施的环节,却在另一个位置上推进了项目的实施,以及大体的创意方向。这种纵观整体、有效沟通的技能对于设计师而言,与有能力产出具体的方案一样重要。

Crabyne的新品牌形象

小编:你的作品给了很多艺术家和艺术学生启发,那谁是你的启蒙人?给了你怎样的认知和帮助?

史菁菁我这些年一直助力于帮助年轻的、刚刚入行的设计师以及设计学生,不仅仅从专业的角度,也通过分享我对设计这个概念广义上的思考。有时,我也会收到一些初学者的联系,阐述他们的一些困惑,尤其是刚刚开始面对客户时的沟通困难。这些碰壁是很多人都会有的,联想到我自己专业刚刚起步的经历,我也更认为作为在行业里有一定经验的设计师,去引导年轻的设计师渡过不确定的时刻也是我们的职责。

我在大学时的导师和在广告公司工作时的直属上司在很大程度上就帮助了我自己从理想的创作者到面对现实的设计师这一阶段的过度。而这也是很多设计师不愿谈及的一点。事实是,我们的工作具有服务性质,我们产出的创作通常需要同时满足很多个纬度和需求——我们自己的表达欲,作为商品的价值和为受众服务的感情价值等。如果对此没有充足的理解,我们很容易变得狭隘,而忽视设计能表达的、更丰富的意义。为了规避变得自大和盲目,我们则需要永远倾听他人的反馈——客户的反馈,受众真正的需求,其他伙伴对设计感到不确定时,其真正的理由是什么?然后发现问题的本质,从专业的角度提供解决方案。这一点也是我现在在带领年轻设计师时一直想提出的——设计永远从对问题的思考出发,而非仅仅浮于表面。

书籍设计项目《杂音》

小编:作为一个在甲方、乙方、和作为自由设计师都有过项目经历的创作者,你认为怎么来平衡兴趣与现实(盈利赚钱)这方面的关系,有好的途径方式吗?

史菁菁回到刚才提到的设计所需要满足的多个维度和需求,如所服务品牌的商业价值、受众看到设计时的感触,和我们创作者自己的表达需求,首先我们要相信它们并不是不可能同时被满足的,但也需要我们在需要时做出取舍,为所认为最重要的那一项服务。

比如,许多在乙方工作的设计师可能都会接手过自己不感兴趣、但是从公司角度来看又很必须的项目,又或者是碰到过不理解设计的客户。那么,除了尽自己所能在有限的表达空间里做到极致之外,我认为很有效的一点便是从客户的角度理解他们的终极需求,而不仅仅是执行某个任务(比如更改颜色,将某一个标识放大)。这个举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受众会接受吗?如果我们觉得不能,或者不必要,那就提出其他的方案解决这个问题。通常情况下,这样就能将设计师和客户的利益趋同,而不是我们站在互相的对立面。

诚然,很多情况我们还是面对理想和现实的对立——这也是很多创作者一生都在挑战的难题。我自己的做法是,将不可避免的工作尽力做好之外,也留下时间给自己思考、喘息,做一些自发性的项目(我通常称之为catharsis,一个自我的感情净化),比如自出版书籍,或者投身设计教育,最大程度地平衡“自我表达”和“盈利需求”。而避免自己成为不再思考、只是执行的设计机器。

自出版书籍《我与我的青年时代紧紧相拥》

小编:你多次提到自发性项目和商业性项目之间的平衡,以及在项目类型上的拓宽。过去的作品哪一个是你最满意的,你如何定义一个设计的成功?

史菁菁关于一个设计项目的成功,其实有许多方面。但是个人而言,我最关注的无非是“我是否表达了合适的、真正有意义的话语”以及“我的受众是否真的受益于此”。因而,于我而言,设计更像是我们之间的一场会话,我渴望表达,也渴望被倾听和被反馈。

2020年年末到2021年间,我创作了一个长期的、持续性的系列,“物品,记忆,死亡,自我(Objects,Memories,Death,Us.),项目涉及包括书籍设计、手工书、动态影像、摄影、网页设计、写作等多个领域,从不同角度深入探讨了有关“自我剖析”的方方面面,也继而发展成一个不断自我完善、进化的独立宇宙。这个项目中,我也记录了一些陌生人出于各种原因选择死亡的例子,并且表达了目前年轻人对于所谓“活着的意义”所感到的迷茫——这也是一个时代的特征,它们纤细、敏感、在传统思想和个人思考冲突对立时感到困惑、痛苦…在创作这个项目的过程中,我随时保持着对受众反应的敏感。许多人在看到这个故事时的释然、共情、被理解,都成为我继续创作的动力。有时,作品打动人并不需要多么宏大,兴许只是一个瞬间,便足以让作者与观众联系起来。

"Objects,Memories,Death,Us."

装置艺术ami

小编:你提到成熟的设计师和艺术家不仅仅需要关注自身作品、更需要为群体担起责任,成为好的导师。你是否有欣赏的创作者,他们有什么共性是你认为创作者们需要学习的?

史菁菁是的,事实上,我并不认同“将艺术与艺术家分割开来”这个说法。我认为,好的作品是来源于创作者对周遭事物的敏感和共情,任何真挚的作品都应该反应创作者的初衷——他们所关切的、认为应该被诉说的话语,创作应当是我们表达对世界态度的一个方式。其中,我尤为尊敬的是同样能够打破创作边界的创作者,或者说,有着“不同身份”的创作者。当一个作品,或者一个创作者的世界不再被仅仅一个维度定义,它通常也能传达更富有层次的信息。我身边不少创作者都同时保有着如“艺术家”、“设计师”、“学者”、“导师”等诸多头衔,而他们也能够将一个极为宏大的命题融入不同类型的创作中。

史菁菁始终相信创作作为一种没有边际的力量,能够赋权以本土的青年艺术家社群,传递有意义的故事与讯息,并最终成为我们面向世界的文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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