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弼的学术转向与时代风潮

如果我们了解1930年代前后,尤其是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突然增多的种种边疆考古和边疆人类学调查,就可以知道这看上去是学术领域的转变,背后其实有相当强烈的民族情感和国家意识。

责任编辑:刘小磊

黄文弼在内蒙古考察途中(1928)。(新疆师范大学黄文弼中心供图/图)

黄文弼的转向

我的兴趣是学术史和思想史,对西北考古是外行,写这篇文章来讨论黄文弼,实在有些偶然。这里我想讲的,不是黄文弼(1893-1966)的西北考古,而是我们怎样在东西学术竞争和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思想大潮流中,重新去理解黄文弼及那个时代中国人的西北考古事业。

坦率地说,我之所以关注黄文弼,是因为山西芮城永乐宫壁画。前些年我给学生上一门课,可以叫做“伪装成艺术史的文化史”,其中一讲涉及著名的永乐宫道教壁画,一查资料,发现最早对山西南部的永乐宫和兴化寺作历史调查的,原来除了李济先生之外,就是黄文弼,他有两篇涉及永乐宫的论文,发表在1926年的《北大研究所国学门月刊》,算是最早研究永乐宫壁画的文献。那时候,他告别了大学时代从事的宋明理学研究,转向艺术史,因为在当时,随着各种遗迹考察热,艺术史正是大有前途的领域。

可是,他又很快告别艺术史,转向了西北的考古学。那么,为什么他会毅然决然地去那个“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的西北,最终成了西北考古的先驱?

1930年1月,西北科学考察团部分成员在迪化气象站合影。左起:白万玉、龚元忠、李宪之、袁复礼、黄文弼、刘衍淮。 (资料图/图)

西洋和东洋的刺激

熟悉学术史的人都知道,西北史地逐渐被中国学界重视,是清代中后期。王国维所谓“道咸以降之学新”的“新”,就指这个领域,他说,当时的学人风气是“言经者及今文”,“考史者兼辽金元”,“治地理者逮四裔”。陈寅恪也曾回忆说,他小的时候,老辈学者聚在一起,不是谈今文经学就是谈西北史地,这是当时的潮流。不过,那时候尽管也偶有去过西北的(如祁韵士、徐松),但大多数学者还是纸上谈兵,在地图与文字间卧游,从文献里谈回疆和蒙古,还不算是现代的实地考古和调查。

但是到了1927年,黄文弼一行和斯文·赫定一起去西北,通过实地考察和考古发掘来研究西域,这是中国学术史上的一大变化。那么,这个根本性的变化是怎么来的?从学术史角度,首先就要说到欧洲东方学和日本东洋学的刺激。我在《亚洲史的学术史》讲义中说到,从19世纪下半叶以来,欧洲东方学关于亚洲研究有五大变化:

第一,是超越汉族中国的范围,拓展出西域与南海之学,也叫四裔之学,涉及蒙古、中亚与新疆、西藏、满洲、琉球与台湾、东南亚。第二,是历史与语言的结合,由于范围超越了汉族区域,因此必然发掘和研究四裔使用的语言文字。第三,用力于中国与周边之交往,因而特别注重古史中的四夷史料。第四,传教士的传统影响,使他们深入实际的宗教与社会领域。第五,不仅仅围绕精英经典文献,也重视边缘资料的调查与发现。

这里面除了第四项之外,西北也就是西域之学,多种语言,中外交往,边缘资料,都和西北历史地理文化有关。特别是,俄国人普尔热瓦尔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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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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