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倡议建立儒家文化特区对话北京大学教授张祥龙

2001年北大外国哲学研究所的张祥龙教授提出了建立“儒家文化保护区”的想法。12年过去了,可行性有多大?张祥龙称,“总的思想方向没有根本变化”,儒家文化保护区“不是为了提出一个乌托邦,也主要不是对现代性反感而逃避。”他认为,儒家特区就是公天下。

责任编辑:陈斌 实习生 王颖

(向春/图)

这不是为了提出一个乌托邦,也主要不是对现代性反感而逃避。它涉及我对儒家、中国文化甚至人类未来的思考。

我不认为专制是儒家的不二特征。当然跟西方的民主制不同,是家族式的、家庭式的民主,也绝不歧视妇女。儒家特区就是公天下。

2001年7月,北大外国哲学研究所的张祥龙教授发表《给中国古代濒危文化一个避难所:成立儒家文化保护区的建议》。文章建议,借鉴“一国两制”的先例和“特区”的举措,划出一块地方,方圆百里或百公里的保护区,尽可能地采纳儒家的经国治世之策,培育愿意终生乃至世代传承儒家道统和生活方式的儒者,以及维持这样一个生活方式的三教九流,最后达到任其自行而无碍,与世无争而潜润世间的境地。

建议发表后,且不说中国的“自由主义者”们认为其不可行,儒家的同情者甚至儒者,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一个乌托邦式的构想。作者对中国传统文化有强烈的爱护之心,对现代化可能出现的问题有深刻洞察,但开出的药方,极难实施。

十二年过去了。现代化依然是有待完成的任务,我们是否可能走出一条更好的现代化道路?至少,是否可以在主流的现代化方案外,提供一种新的试验——它保留传统那些美好的生存结构与生存感受,又能自然吸收现代文明的优点?

南方周末本期“大参考”请张祥龙教授分享他这十二年来对“儒家文化保护区”的新运思。道理何在,可行性有多大,有赖读者诸君自行体会。

“现代性”也有可怕之处

戴志勇:十多年前,您提出建立儒家文化保护区。了解您的人觉得您是对传统文明尤其是儒家文明爱之太深,不了解的人觉得这简直是“逆潮流而动”。现在您的想法有什么变化?

张祥龙:总的思想方向没有根本变化,但我对如何实行有了新的思考。

这不是为了提出一个乌托邦,也主要不是对现代性反感而逃避。它涉及我对儒家、中国文化甚至人类未来的思考。目前人类主流的生存状态很有问题:高科技对人类存在的重大威胁,把人类各民族的命运都绑架了。它虽带来空前便利,但致使一些根本性美好的东西消失。这是我提出设立儒家文化保护区的两个原因。

人类精神的贫乏化是灾难性的。儒家文化特区会给我们带来不同的生存启发,为人类提供一种思想和生存方式的避难所,为未来提供另一种选择可能。

戴志勇:人们一般都将现代化理解为理性的运用、人权的保护、自由的增加、生活的便利、对世界与人生的祛魅等。也有另一面,高科技的危险、过度商业化,如马尔库塞在《单面人》里批评的现代人的生活状态。这种物化趋势,根源是什么?

张祥龙:你说的恰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观念化理性(根子上是算计化、功利化和追求力量最大化)的至高无上,个体主义的自由追求,这是现代性金币的正面。其反面或必然导致的是高科技崇拜,因高科技是那种理性的楷模;还有生命原初感受如艺术与宗教感受的消退,必导致“单面人”的生活状态,因科技主宰和世界祛魅使人生的维度减少,只能在物质商品中找一时满足。

说到它的思想根源,主要是对象化的思维方式,认为对象才是真实的,而对象是可被算计和追求的。智慧者却看出这不可能是终极的真实者。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生命的内在丰富和奇妙,不是任何对象可以穷尽的。有道性的思维方式就不会那么崇拜力量、高科技和人格神。

戴志勇:现代化是否也有一种机制,对物化倾向有一种抵抗与平衡?

张祥龙:在美国留学时,我参加过他们教会的活动,有些年轻人至少受到熏陶。他们对现代化的物化这一面的抵御力或消化能力,比没信仰的年轻人要强。虽然这一类人对社会风气也有改造作用,但在美国,人数不是很多。这种信仰对现代性带来的根本性问题反思批判的力度比较小,达不到儒家的深度,比如对家庭问题的看法。

现代性破坏的首先是家庭,从长远看,这是最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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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瓦特 实习生 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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