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袁跟弟

袁跟弟眵泪模糊,使力捻一捻,点头道:“是这样的。”

责任编辑:朱又可

十二岁上,袁跟弟第一次见美元。父亲袁德才引她至阿蒂克风格的屉柜前,轻启一屉,“给你长长见识。这是阿美利加钞票,‘道勒’(dollar)。一沓子捏在手里,能把人耳朵割下来。”过道窸窣,父女惶惶然逃回客厅。

袁德才,滨海县人,木匠。听闻上海遍地黄金,便舍了薄田,举家迁沪,以修补家具为业。经人介绍,给个美国女人当长工。逾年,央着雇主,把做童工的大女儿,弄到俄罗斯犹太人家帮佣。邻里嘁测,“好好的工厂不做,跟罗宋瘪三搅和。”袁德才说:“他们懂什么。‘卖大母’(Madam)说了,在阿美利加,女人是有志气的。跟弟,你也有志气,以后像卖大母一样,到外国走走看看。” 袁跟弟的男主人,是犹太人医院的会计师,女主人在国际饭店当大班。袁跟弟给他们带小囡。婴儿学说话,她跟着学,很快会了俄罗斯语。还尝试烤蛋糕、煮罗宋汤。逾数年,老家娃娃亲逼婚。袁跟弟跪泣一晚,“我是开过眼界的,回不去了。”袁德才赔二十斤猪肉钱,退掉亲事。女主人听闻了,帮忙撮合对象。

张鹏生,海门人,读过私塾。在犹太人医院,做牙科助手。玳瑁眼镜,派克式发型,笑起来眉眼酷似赵丹。他带袁跟弟到兰心大戏院,看俄罗斯舞蹈团的《天鹅湖》。袁跟弟问,为何不学俄语。他道:“学那个干吗,医院有翻译的。” 第五年,时局飘摇,雇主举家回国。袁跟弟歇工结婚,未几有孕。新房在长乐路,一格亭子间,十二平米,张家用两条小黄鱼顶下。春杪,弄堂里的男式衣服纷纷遭窃。风传是败兵所为,换下的国民党军装,扔在街角花园。一日清晨,袁跟弟拎了菜篮,踅过路口,见上街沿睡满士兵。布鞋,布腿,短檐圆帽,灰白制服。各户收音机,齐唱《东方红》。袁跟弟踮着脚回家,见丈夫亦站在收音机前。相顾懵腾。张鹏生道:“不搭界,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岁余,孩子断奶。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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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佳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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