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历史, 眼前却总是新建筑

上海像费里尼的罗马,它是拥有大量孩子的一个母亲,没时间照管他们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它从来不管。

责任编辑:朱又可

金宇澄应王家卫导演的请求所绘的地图:上海消失的旧街道及设施(1960-2010)。(金宇澄/图)

给王家卫手绘的地图

为《繁花》电影做准备,王家卫导演让我画幅图,上海究竟消逝了什么。明显的是一些副中心,提篮桥、老西门、曹家渡、杨家渡,包括十六铺、大自鸣钟地区等等。

喜欢费里尼的电影《罗马》,城市无数旧痕,表明了罗马是一座“被人诟病的城市”。上海也如此吗?像费里尼的罗马,它是拥有大量孩子的一个母亲,没时间照管他们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它从来不管。历史的上海也只有这样,才特别丰富,才会产生大量生动的生态画面。

新近画了1966年之前我父母在上海曾住的地点,他们从不认识到认识,然后结婚。想象中他们在这座大城市独处一隅,是孤单的,却发现他们住了很多地方,熟悉很多的地点,如果继续标出有关亲戚朋友处于哪个街角,先后住哪所普通房子,会形成更密集的“城市建筑”回忆。

城市人的交往,依赖于建筑坐标——如这些特征在上海拆光,也就毫无旧迹可循。

本地房子与中国意境

老式里弄、新式里弄、连排别墅、公寓、独立洋房和公房,形态聚集,犹如花园。俯瞰上海中心城区,仍然积淀了年代旧痕,走进小弄,各时期的房屋像各种植物生长在一起。城市的决策者,面对“怀旧”和“发展”的冲突。地面建筑不同于庄稼,考古现场一般都是种麦子的普通田野,地底有几千年遗存。如果拆除地面的建筑,上海完全丧失了历史。

有趣的是在1910-1930年间,上海涌现了大量的弄堂普通民居——只属本地的上海式弄堂、上海式民居,之后不再建造,即使江南周边各地,也少见这一类样式,是值得深思的现象。假如我是设计师,我能否设计一种只属上海的地域民居标本?很难,是如今地皮金贵?它们必须高层,三十层、五十层,全国一律的居民楼。上海建筑设计师,做不出前辈如此独立的民居方案了。

村,邨,里。“里”本意“居”,田土为居,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当年普通的“里”式建筑。“民德里”“元亨里”“四达里”,“里弄”的“里”,形成某种品牌,弄堂门楣都塑有中文名号,除了“里”还有“坊”:“尚贤坊”“田子坊”“梅兰坊”;“邨”:“裴邨”“四明邨”;“别墅”:“中行别墅”“兆丰别墅”等更高端式样,但它们都采用林林总总的中国名称。

一朋友提起,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某上海青年下乡务农,写家信,他家住法租界“陕南邨”,“邨”也通“村”,收信地址写“陕南村”,委托当地老乡寄信。老乡看信封地址说:原来你不是上海人,是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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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be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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