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唢呐匠

唢呐行讲究,首重信义。“应了人家的丧事,下雹子下刀子也要去。”

责任编辑:吕明合

(南方周末记者 王瑞锋、南方周末实习生 张依依/图)

(本文首发于2017年7月6日《南方周末》,原标题为《 “咋就不让动响器呢?唢呐又没毒” 惶惶唢呐匠》)

唢呐重仪式——百姓一生用唢呐两次,结婚一次,老了一次。

唢呐从婚仪上绝迹,只在丧礼上出现,“现在唢呐一响,人们就以为死人了。”

唢呐行讲究,首重信义。“应了人家的丧事,下雹子下刀子也要去。”

“唢呐不是刀子,不是凶器,你怕啥呢。”几十年来,头一次,因为唢呐,62岁的郭继华训斥自己的父亲。

四个月前,一场丧礼上,主家匆匆叫停演奏,让把唢呐藏起来,“村干部来了,不让吹。”他父亲一害怕,扔下唢呐跑了。

身为平邑县数得着的郭家班班头,郭继华窝了一肚子火。过去这四个月,吹唢呐的郭家班,惶惶不可终日。偶一开腔,倒像做贼一般。

往常,逢上丧礼,唢呐棚扎在门外,开阔、洪亮,他一个月能出20天场,挣两千多。现在,门外不敢扎棚,五人蹲坐在过道里,“跟要饭的一样,偷着摸着,一个月只有四五场。”

没了生计,坐吃山空。前段时间,同县的陈家班班主陈现伟一赌气,回家烧掉了自己吃饭的家伙。他在自家院子点了把玉米秸,十几把唢呐、一只大鼓,统统付之一炬。

唢呐用了十多年,浸着汗液,鼓是牛皮的,浓烟夹着肉香,腾空而起。邻居闻声跑来,望着火中的乐器感叹,“可惜啦,可惜啦。”

“不让干了,不烧了干吗?”陈班头偷偷抹了把泪。脑袋不自主响起了武松刺配孟州的曲子。老底子的曲调,呜咽、悠长、悲凉,倒把他衬成了落难的武二郎。

困惑唢呐匠

在平邑,人就像地里的麦苗,每一年,霜雪轮回,寒暑交替,抵不过盛夏寒冬的,刷刷地死了。

搁以前,人一死,唢呐匠就该忙了。吹吹打打,领着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们,上庙、谢客,入土为安。

如今,走在披麻戴孝送葬队伍前列的,不再是高亢响亮的唢呐,而是一件手提的可移动音响,里面播放着低沉舒缓的哀乐。

悲伤的休止符,意外落在了整个县城的唢呐匠头上。2016年10月,山东平邑县推行严厉的殡葬改革,要求取消吹鼓手,取消披麻戴孝,取消吃流水席,禁止鸣炮。

作为在平邑已流传二百多年的非遗艺术,唢呐首当其冲。每逢丧事,各村干部住在丧主家,严防动响器,若发现丧主家有人吹唢呐,立即制止。

2017年6月2日,唢呐王孟昭贤老家,当地闻名的喜事丧事大总管的老伴儿去世,唢呐匠王瑞永赴丧,响器还没动,唢呐就被村干部没收了。

“要饭的,还夺他的棍子吗?”王瑞永急红了眼,找人写好了诉状。大意是“唢呐是礼乐,无乐不成礼”。状纸还没递上去,6月12日,唢呐先送回了。

原本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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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Golrad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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