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专题】权力隐士——说故事的人 麦家

谍战
麦家
世界上
最干净的权谋


麦家 1964年生于浙江富阳。成名作《暗算》,代表作有《风声》、《风语》。
他把国内传统谍战剧带入一个充满智慧    的全新空间,专写『密码破译家』的奇特生活和莫测命运。
他的剧中有引人入胜的情节,也表达出有关人生的信仰。
现在,他以单集电视剧超过十万元的价格位列内地编剧之首。

他的故事充满智谋、心术、惊险、陷阱……
但他说,这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权谋。
这权谋曾是他的事业,从参与到书写,
死去活来……

文|王与菡 图|杨子
盛夏已过,广州的天空仍然悬挂着与时令并不相称的烈日。热气蒸腾的大街上,忙人和闲人都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湿和粘稠,仿佛伸手能摸得着。走进马路对面的建国饭店,迎面袭来的冷气让我终于舒了一口气。麦家还没到,我整理了一下因燥热带来的情绪,开始等待。

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他来了。一个人。这个身高马大的男人神情疲惫,脸上泛着微醺的潮红,与去年相比,似乎还有些其他的变化,但不及仔细思量,他已近在眼前。

打量了一圈四周,他说:“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去我房间吧。” 我点头:“好。”

房间几乎在另一端的尽头,饭店走道上铺着的绒头地毯,  踩下去,绵软无声。一切都很安静。门“咔”的一声开了。他把在门口让我先进。 我刚要迈步, 他一直绷着的脸突然笑裂,冒出一句颇有谍战色彩的台词:“你一个人来我房间,不害怕么?”

本以为会在那只“铁桶”里燃烧至尽
酒店房间里的纱帘闭合,这时候聊谍战剧,像是在搞某种情报活动。他眉棱骨一动的瞬间,又很像《暗算》里面的柳云龙,有一股逼人的硬气和思量。或者,他的脑子从来就不会停止运转。就像过去的三年,避身乡下,躲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自编自写,甚至自残式地写出了一部多达100万字的大部头作品—《风语》。

他很爱《风语》,说是它是自己最好的一部谍战作品。为此,他专门写了一段话:“世界上最干净的权谋。为什么他能算天下事,却算不了自己的命,这世上有我们太多的不知道。”这是他的颠覆之作。

颠覆了成名作《暗算》, 《暗算》比较本能,而《风语》比较理性,是他对谍战剧有了独到理解后的一个尝试。颠覆了价格, 85万元一集,被央视一套买来作为2011年开年大戏。还有对剧情、故事的推进和叙述方式的颠覆。简单说,他叙述了两个男一号的故事:郭晓冬扮演的数学奇人、天才破译家陈家鹄,和胡军扮演的国民党破译密码机构“黑室”负责人陆从俊。

不共戴天的对手、一目了然的界线。听起来,似乎又是老套的。他说不一样,他根本没把陆从俊当成一个反派来写,因为他为信仰而活,为信仰而死,而现在的人正好缺失信仰。这也正是他想在剧中表达的精神内核。

“信仰是一个人精神的原动力。” 他说。从20岁出头时预备做一个情报员开始,他就有了某种信仰。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的工作以“国泰民安”为终极目标,  工作本身又极具保密性,他们在做什么,连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失去了最基本的人身自由,抛妻别子,隐姓埋名。他们生活在一个禁锢、扭曲的“铁桶”里,绞尽脑汁地暗算别人,却往往被命运暗算。他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如果不是因为在报纸上发表了文章,被调去机关做干事,或许今天的他已经或将会在那只“铁桶”里幽幽地燃烧至尽……他原本就是这么认为,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时代和他都说变就变了。

他把那只“铁桶”里的故事写了出来,  先是《解密》,  然后是 《暗算》,  再后来是《风声》和《风语》。《风声》聚集了周迅、李冰冰和黄晓明等当下最大牌的明星,创下了2.7亿的电影票房,但真正大红大紫的是《暗算》,它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拐点。在此之前,他的作品投出去会被退回,乏人问津。2005年,《暗算》燃爆银屏,他一战成名,变得炙手可热。人们封他为“谍战王”,认为他天生吃定了这碗饭。殊不知,从1997年开始他已经做了十年的专业电视编剧,期间,写过农村剧,军事剧,甚至爱情剧,但直到写回谍战剧,灵感似乎在瞬间迸发,引领了谍战剧火热至今的潮流。

没有一个字是用激情写成
谍战剧是以间谍活动为主题的一类影视剧,其中有卧底、特务、情报交换、悬疑、爱情和暴力刑讯等多种元素,颇有技术含量,也因此限制了写作者的进入门槛。在他看来,之前大热的《潜伏》并不是一部“好看”的谍战剧,它讲的是办公室谋略,真正的谍战剧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完全搞侦听破译,还有一个地面谍战,也就是特工谍战。谍战剧的核心内容是“谍”, 是斗智, 斗技,  比如《风声》中的摩斯密码就是一个显著特征,而不是“战”。或者说是 “心战”。 他说自己写的这一种,是更为专业的是“破译家类型”。

《暗算》是个先河,当初把它搬上电视,颇费了一番周折,最后关口,它差点惨遭“暗算”。因为被指有“泄密”之嫌,国家安全部和总参有关部门的专家对《暗算》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审查,流程复杂的审查过程中,若不是几个将军在审片时当场感动落泪,它不会登上屏幕。电视剧火爆时,很多人跟它对号入座, 位高权重的将军、701机构里的那些阿炳、黄依依和陈二湖式的人物,还有他们的后辈。

写作《风语》,他是紧咬牙关死扛。那里面没有一个字是用激情写成,  而是靠隐忍和坚持。 他觉得自己已经人到中年,等过了50岁也许就写不动过百万字的大部头了,所以他把自己对破译家的感情打包创作,写出了这部以真实做伪装的作品。

作品被很多人期待并看好,有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意思,这让他很想感谢一些人,曾经指点他的前辈,尤其给他讲“黑室”故事的老师傅……但他表现得像个没有修养的人,因为不敢指名道姓,也不敢流露出过多的真情。在一种禁忌和恐惧中,他小心翼翼地拿捏着真实与虚假之间的分寸, 勾勒着上兵伐谋的智慧。一幕幕似真似假的场景中,他与自己笔下的英雄们对话,这个过程就像“驴拉磨,有时需要抽鞭子”,而这种恐惧也许只是谍战作者或者编剧才会有的。

那个充满权谋机变的世界让他“瞎猫碰到死耗子”般地成名,但他并不留恋,打算抽身退出。拍一个浪漫的爱情剧,是他身为一个文艺男中年的夙愿。他觉得现在的爱情太物质了,总有一种爱情纯粹就是爱情,而没有其它。他正给冯小刚写一个爱情剧本,这两个才华横溢的男人能碰撞出什么,大家都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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