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旧藏外文书小记

意义在似有似无之间。

责任编辑:刘小磊

谁的生命中都免不了会有些“垃圾时间”。烦乱之余,疲累之后,什么正经事都做不了的时候,干点什么呢?我用以打发这些零碎时间的,就是在旧书网上浏览。浏览的好处是,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始,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没有特定的目的,就是“逛”,还不必出门。

近几年,我杂览的重点在外文书方面,尤其是在中国流转过的外文旧书。逛网上书摊,偶尔碰上那些曾经名家之手的旧书,发见的欣喜,或能稍稍冲淡疲劳沉郁之感。去年是所得较多的一年,故择其要者,略加记述,算是对浪费掉的光阴的一种纪念。

章伯钧藏列宁《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

章伯钧,早年毕业于柏林大学。(资料图/图)

这本英文版的《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Materialism and Empirio-Criticism)是莫斯科外语出版社出的,1947年版,此版本非常常见。令其稍显不同的是,书名页上钤了两枚鲜红的印章:一枚朱文的,为“章伯钧鉴藏印”,一枚白文的,就是“章伯钧”三个字。

章伯钧晚年好藏书,收进许多线装书。方继孝《旧墨三记》里录章伯钧致张申府短札一通,笔迹真赝我判断不了,从内容上说倒很可能是真的,信里说:“申府同志:兹送上古书四种,索价颇昂。但不知是否值得收存,请你代为研究一下。(《杜诗九家评说》拟购存起来,因有意多购此等古书。)”一方面不知是否值得收存,另一方面就已经准备购存了,这是藏书癖发作时的常态。

2013年出版的《安徽省图书馆馆藏章伯钧书志》,为章伯钧家属捐赠的章氏藏线装书的总目,其中明版书不少,虽然据我看,珍罕的品种并不多。章伯钧的女儿写文章时曾讲道:“父亲藏书很多,版本也好。但在费孝通眼里,章伯钧不过是‘玩书’。”

章伯钧早年留学德国,据他女儿说,“他在柏林大学哲学系攻读黑格尔和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按说他读列宁著作的英文版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本书干净得很,应该没有翻阅过。那两枚印章,倒是在《书志》的书影里屡屡见到。洋装书和线装书盖一样的印,当然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枚“章伯钧”形制太大,盖在洋装书里,一眼望去,一大片红。

《书志》中没怎么提到章伯钧所藏线装书之外的普通书的归宿。我这本,是从北京的一家旧书店买来的,也许早就流散了也说不定。

邵循正藏切尼《英国简史》

邵循正,早年留学于法国法兰西学院和德国柏林大学。(资料图/图)

切尼(Edward P. Cheyney)的《英国简史》(A Short History of England),书名里有个“简”字,其实一点也“简”:不算索引,尚有750页。这是1919年的修订版。当然程度不是很深,可以当教科书用的。

看样子,这书有过两任主人。一任主人大概姓孟,签名作Hsu-Kun Meng。书前的英文题识写的是“清华学校,北京,1926年10月26日”,书后空白页则写“清华大学,北京,1927年4月15日”。书里用红、蓝、黑三种颜色的铅笔画线画过许多处,是真下了功夫读的。我猜1926年10月26日是初得时的日期,1927年4月15日则是读毕的日期,前后将近半年时间。

还有一任主人,就是历史学家邵循正。书前空白页一个角落里,有一方印章——“邵循正印”。

邵循正是1926年秋入清华大学政治学系就读的,跟那一任姓孟的主人没准儿还是同学。至于一个人的书怎么到的另一个人手里就无从知晓了。

对邵循正的介绍中,往往有这样的话:“他熟谙英语、法语,懂德语,稍通意大利语、俄语,学过古波斯文、蒙古文,略知突厥文、女真文、满文……”这语气,像是他自己说的。邵循正虽以蒙古史著称,但其学问深广,中西兼通,早年读过点英国史,再正常不过。

周鲠生藏贝洛克《新闻出版自由》

周鲠生,巴黎大学法学博士。(资料图/图)

希莱尔·贝洛克(Hilaire Belloc)是英国二十世纪上半叶最多产的文人之一,他涉猎的范围大得很,文艺自不必讲,对政治、经济、宗教……无不有所论说。近些年,国内翻译出版过他的一本随笔选和游记《通向罗马之路》,但这还不足以呈现其多元的面貌。

《新闻出版自由》(The Free Press)是贝洛克谈新闻出版的一本小书,初版于1918年;从广义上讲,这也是一本关于政治的书。书名页上钤“鲠生藏书”印,说明是周鲠生先生的旧藏。这方印在别处也见过,确实属于周先生无疑。

周鲠生是国际法专家,写过《近代欧洲政治史》,对政治生活也特别关心,他关注到贝洛克这本书是有道理的。1928年,周鲠生参与国立武汉大学的筹建。翌年任武汉大学教授兼政治系和法律系主任,一直工作到1939年。1945年,他从美国回来后,就任武汉大学校长,直到1949年才他就。周鲠生执教武汉大学,为时甚久。这本小书就是从武汉一家旧书店买来的,应该是他去北京之前留下的。

江绍原藏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

江绍原,早年毕业于芝加哥大学。(资料图/图)

像莎剧剧本这类书,满坑满谷的,平日里我不会着意去看。有一天,浏览网上正在拍卖的书,见到一本,只标着“外文书”几个字,就点开来看。书再普通不过,20世纪早期美国印的注释本《威尼斯商人》,不过书名页下方端端正正钤了一方篆文白文印——“江绍原收藏印”。

我把自己对学者的崇敬之情分成两类,一类是“佩服”,比如对严耕望,就是佩服,再没有其他了;还有一类则是“佩服+喜欢”,这一类感情的对象,学问不仅要做得好,还要做得有趣、做出自己的风格来。江绍原先生就属于我“佩服+喜欢”的对象。我常想,有比他做的更有意思的学问吗?没有了。

江绍原的藏书,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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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吴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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