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何曾PK苏轼

如果当代读者对他的喜欢程度远远超过当代的作家,如果前二十名中只有屈原、李白、杜甫、苏轼而没有一位当代的作家,那才是文坛的悲哀。
    贝塔斯曼书友会携手某网站举行的“当代读者最喜爱的100位华语作家”的公选,在即时投票时得票最多的前20名中,韩寒和郭敬明以及安妮宝贝三位的票数超过了苏轼、李清照、朱自清、徐志摩、白居易、古龙等人。这一结果被不少人理解为韩寒PK苏轼,而且居然占了上风。于是网上就像炸开了锅,有人担忧:“豪放派的开山鼻祖真的要让位喜欢玩点车技,喜欢卡拉一番的韩寒吗?”有人叹息:“苏东坡在中国文学上的地位如果真被韩寒代替,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也有人断言,说这是“国民浮躁病的又一可笑表现”。这很有点像神经过分紧张的考生在试卷刚到手时看错了题目,一下子就慌乱起来的情景。
    其实,人家投票选的只是“当代读者最喜爱的”的“华语作家”,而且讲明了参加投票的只是4万人,这一投票结果,充其量也只是这4万名投票者对于他们所接触过的华语作家的喜欢程度的真实反映,并非“全民公决”,更不是评选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作家,何须如此莫名惊诧,杞人忧天?至于韩寒本人,并没有组织团队去竞选,更没有为自己造势,他又何曾PK了苏轼?
    八十年前,鲁迅在香港有一个讲演,题为《无声的中国》,其中有一段话正好说到苏轼。鲁迅是这样说的:“韩愈苏轼他们,用他们自己的文章来说当时要说的话,那当然可以的。我们却并非唐宋时人,怎么做和我们毫无关系的时候的文章呢。即使做得像,也是唐宋时代的声音,韩愈苏轼的声音,而决不是我们现代的声音。”他说得很明白,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人要说的话,就都应该有每个时代的作家,从这个角度说,当代读者喜爱当代作家,超过喜爱宋代的苏轼,并没有什么稀奇。苏轼的诗文再好,说的也是他那时的人们要说的话,并不是当代的人们想说的话。如果当代读者对他的喜欢程度远远超过当代的作家,如果前二十名中只有屈原、李白、杜甫、苏轼而没有一位当代的作家,那才是文坛的悲哀。
    问题在于这个排在苏轼之前的当代作家,不是被“精英”们认可的“著名作家”,只是被他们称为“青春文学写手”或“网络写手”还要加上“喜欢玩点车技,喜欢卡拉一番”这类前缀的韩寒,于是就使人百思不得其解了。然而,不知那些感到惊诧感到悲哀感到忧心的人是否想过,会去参加此类投票的,有许多本来就是“喜欢玩点车技,喜欢卡拉一番”的年轻人,韩寒写的正是他们熟悉的生活,说的正是他们想说的话,他们喜欢韩寒,也在情理之中。这一投票结果,原也就与某种时尚的生活以及某种特殊的社会群体有关——时尚是时代的产物,却不能等同于时代。何况,就算按照得票多少,在前二十名作家中,排在韩寒前面的也还有十人,高居榜首的也仍是鲁迅,落在韩寒之后的苏轼也仍在前20名之中,可见,即使在追求时尚生活的某种特殊的社会群体中,也仍有不少人在读鲁迅、读苏轼,读人们公认的“严肃文学”,那么,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断言“这是中国文学的悲哀”、“中华民族的悲哀”以至于“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文明的悲哀”呢?
    人之直观的感觉,最近的总是最大的。人们几乎也都懂得,这只是一种错觉。例如,比起别的天体,挂在天上的那一轮圆月是最大的,也是最亮的。然而,不要说银河系的星球,就是太阳系的几大行星,哪一颗是月亮所能比拟的?我想,对于以上所说的投票结果,也应作如是观。别的人作如是观,就不会仅仅因为这样的投票结果而感到莫名惊诧无限悲哀;韩寒们作如是观,就会客观看待这一投票结果,不至于因为这一投票结果而飘飘然,以为自己真的已经超越了苏轼,该想想一百年、五十年以至三十年后的读者,是否还会喜欢或记得他们。看到这一点,才会不断从前人的精神遗产中汲取营养,从而不断的丰富提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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