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花旦 戏梦人生

秋兰记得父亲教的第一支曲子唱道“问句天公哟,奴奴心事重,难入梦,全谁为侬侬”。

责任编辑:邢人俨

2011年,81岁的黄美玉穿起武将戏服,依旧英姿飒爽。 (蓝后文化供图/图)

(本文首发于2019年3月28日《南方周末》)

秋兰记得父亲教的第一支曲子唱道“问句天公哟,奴奴心事重,难入梦,全谁为侬侬”。

美玉曾说:“秋兰如此像华人,我又如此像古巴人,我们亲如姐妹。”

何秋兰和黄美玉坐了超过24小时的飞机,从古巴来到香港,在油麻地戏院表演粤剧。第一天到港,两人兴奋不已。第二、三天,时差感来袭,两人又顾不上倒时差,忙着买登台要穿的鞋和试戏服、与伴奏乐师磨合。

她们演的是关于王宝钏的三段折子戏——秋兰是花旦,演王宝钏;美玉是小生,演王允和薛平贵。“王宝钏”先上场,一袭彩绣红衣,璀璨的凤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中气十足地唱“花间寄犹月老仙”——她已经87岁了。比“王宝钏”大两岁的“薛平贵”身背令旗,盛装亮相,观众发出了欢呼。

“哎,乖女,你嫁着嗰个穷鬼,确係前世无修咯。”王允叹道。他与女儿断绝关系,要求她交还身上的衣裳首饰。王宝钏愣了愣,气道:“畀返你啦。”地道的粤语从两位古巴老人口里道来,惹得观众大笑。

美玉虽有一半中国血统,却只会零星的粤语,比如自己的中文名字和年纪,粤剧台词全靠西班牙文注音死记硬背。秋兰是古巴白人,却会讲广东话、会写繁体字。三段折子戏演完后,两人与主持人对谈,秋兰能用养父的台山家乡话作答,美玉则比较沉默,秋兰不时用西班牙语小声翻译。第二晚演出,美玉找到了自己的办法,答不上来时,她就理直气壮地说:“我唔识讲啊!”(注:我不会说啊)随即做个摊手耸肩的动作,接着拿出当外交官时的本领,用英文夹粤语答完问题。

这是她们第三次来到中国,因而早有了不少老朋友和崇拜者。2019年3月15日到17日,连续三晚,香港油麻地戏院人头攒动。

摄影师刘博智仍记得,十年前,美玉和秋兰穿着勉强拼凑出来的戏服,在古巴一个窄小的客厅里,为他表演王宝钏与薛平贵的故事。导演魏时煜自2011年起跟拍美玉和秋兰,两人每次表演,从化装、服饰到舞台都很简陋,直到2018年完成纪录片《古巴花旦》。

这次,美玉和秋兰终于有了自己的化装镜,并有专人为她们化装、穿衣、卸妆,台下坐满了观众。看完演出,魏时煜感慨不已,潸然泪下。

首晚演出结束后,两位老人累了,美玉甚至是拄着拐杖在台上演出的。她用简单的英语对南方周末记者说,“我年轻时,(状态)可是很好的,但现在,我老了。”

第二晚临下场时,秋兰即兴加唱了一首《帝女花》,观众集体为她打拍子。许多人涌进后台与她们合影留念,两位老人疲倦而兴奋,也许是因为饿了,美玉大口吞下一块威化饼干。将近11点,她们才回到戏院附近的酒店。

这是她们在香港的倒数第二个夜晚,第三场演出结束后的次日一早,她们便要乘飞机返回古巴。这也许是她们最后一次来中国。与前两次相比,此趟行程来去匆匆,只在香港停留7天。她们原本还想去两人父亲在广东乡下的老家,但因为签证问题,最终未能成行,两位老人有点闷闷不乐。

在香港,她们几次嘱托:不要忘记粤剧。“这是一种古老的记忆,是你父亲的、祖父的、曾祖的记忆。大家都爱功夫、太极,却没人喜欢唱戏。我们试着不让这种文化在古巴消失,但是我们已经老了。”

“我们的日子就像梦一样美好”

国光剧团参加“一碗饭”运动,为中国抗战募捐。哈瓦那一度有四家粤剧戏班:国光、国声、钧天乐、中华音乐研究社。 (蓝后文化供图/图)

1847年6月3日,西班牙帆船奥克多号载着206位中古契约华工从厦门出发,经过长达133天的航行抵达古巴哈瓦那。此后28年间,12万到16万契约华工从厦门、汕头、澳门、香港等地登上去古巴的苦力船。获得自由后,许多人留了下来。

来古巴的华人绝大部分是男性,他们或是单身,或是把妻儿留在中国老家;到古巴后,许多人与古巴当地女性结婚。黄美玉的父亲是广东开平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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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贰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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