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晴舫:小说家的职责是什么

“只有站在边缘的位置,你才能够看清楚社会的主体。作家要做的是看到人的本性和他最自然的状态,然后把那个东西写下来,这是我个人的信仰”

责任编辑:周建平

胡晴舫 作家,生于台北,旅居北京、上海、东京、纽约以及巴黎等多座城市,写作触及全球文化现象,出版作品包括《旅人》《机械时代》《城市的忧郁》《我这一代人》等,其中《第三人》曾获第37 届金鼎奖图书类文学奖。2019 年6 月出版《群岛》,描绘全球化和网路时代背景下的各种社会现象与众生哀乐,探讨人与人之间既紧密联系又孤身隔绝的处境

“没有拉开去,你也看不到全貌”

我一度以为胡晴舫非常小众。她是出生于台湾的女作家,27岁写第一本书,之后近20年间出版了12本书,但其中只有三本出版到大陆。引来了一些关注,但也十分有限,豆瓣上标记看过的人数均不超过一千。

直到两年前,在香港铜锣湾的诚品书店见到最显眼的推介位置铺满她再版的一批新书,我才意识到,她可能比我想象的受关注得多。再到去年,她作为嘉宾出现在香港书展,和马家辉同台讲“无名而粗俗?——网络时代的我”,对谈结束,我走到被人潮掩盖的瘦小女作家面前,表达我的采访意愿,但忘了带名片。

回家后,我通过脸书联系上她,定好采访的时间地点。当时,我还不知道那个社交账号也非她本人打理。采访结束,她给我一个私人的gmail邮箱,第一次通信成功,我们像两位4G时代的老太太,在电脑屏幕前松了口气。“电邮好,联系很牢靠。:)”她在邮件中说。

那次采访,她约我在香港大学附近、人均消费近400元人民币的西餐厅Cobo House,餐厅由K11创办人郑志刚设计,坐镇的糕点师两度被评为亚洲最佳。

点餐时,她用英语,我用粤语。她的粤语已退化。早年在香港,她不会讲但能听懂。语言不通,只好加强眼力劲。即便在日本和法国生活,她依然靠着察言观色。“我本来就喜欢看人,又要去预测对方,所以要非常紧紧地看着他的眼神。我发现我能读懂很多情绪,对方有时候会有点惊讶,会觉得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采访持续了三个半小时,我像是被女巫凝视的水晶球。席间虽不时有笑声,但多数时候,都笼罩在一种软糯的台湾口音也难掩的严肃利落的气氛中。

胡晴舫当然是很好的采访对象,她表达清晰,而且一旦发现不够精确便会加一句“应该这样讲”自我纠正,但同时,她也无形中要求你也用同样认真的态度参与其中,如果我们手边有一块黑板,她也许会边敲边说,“我刚刚强调”,“你要记得”,“again”。她明白细节的重要,但这种意识的强烈程度似乎与她的戒备一样重。你不追问,她便不展开说。

对此,我深表理解。光看她的书名(《人间喜剧》《第三人》《悬浮》《无名者》《群岛》),你大概能体会到这个作家的气质——中性、隐藏、游离。她信奉格雷厄姆·格林说的,成功的作家应是城市里的臭虫,不引来任何注目。“就像×××一进来,人家都知道她是×××,人都会把最好的一面拿出来。可当他不认识胡晴舫时,他就会把真实的一面给我看。作家要做的是看到人的本性和他最自然的状态,然后把那个东西写下来,这是我个人的信仰。”

她回忆起儿时班上出现蛋糕、小朋友们一拥而上、只有她待在原地的场景,就好比在宴会里礼貌、安静地端着酒站在一旁观望的普鲁斯特,“只有站在边缘的位置,你才能够看清楚社会的主体。这可能也是写作者的宿命,从小既是参与者又是观察者,你既在现场,可是又没有融入现场。因为如果没有拉开去,你也看不到全貌。”

1995年,胡晴舫25岁,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读完戏剧硕士回到台湾,在《时尚先生Es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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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小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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