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下去,沿着壕沟和坟墓前行

“当我问他们敌方想要什么,两边的年轻人都说:‘他们想要的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想摧毁我们。’虽然距离如此近,但双方都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不相信、不知道对方想要的其实和自己没有差别,都是非常平凡、普通的愿望。”

发自:北京

责任编辑:宋宇

德国柏林一个临时难民中心内,移民正在为手机充电。 (视觉中国/图)

(本文首发于2019年11月7日《南方周末》)

“当我问他们敌方想要什么,两边的年轻人都说:‘他们想要的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想摧毁我们。’虽然距离如此近,但双方都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不相信、不知道对方想要的其实和自己没有差别,都是非常平凡、普通的愿望。”

“我在德国生活了一辈子,足迹遍布世界,但从来没有去过波兰!其实不仅仅是我,德国人对世界许多地方的了解比我们国家东边的邻居要多得多。”德国学者纳韦德·凯尔曼尼说,这是让他决定“东游”的原因之一。他在54天里穿越东欧大地,抵达自己父母的祖国伊朗。这段行程的经历和见闻被他写进《沿坟墓而行:穿越东欧大地走向伊斯法罕》(注:下文称《沿坟墓而行》)一书。

中译时,德文书名的“壕沟”被看成“坟墓”——它们的词形非常相近——这个错误却意外地恰当。凯尔曼尼穿越的波兰、立陶宛、白俄罗斯、乌克兰和亚美尼亚等国,在20世纪发生过极其惨烈的屠杀、种族灭绝、清洗和大饥荒,坟冢和纪念碑在这片土地上无法躲避。东欧史学者蒂莫西·斯奈德的著作《血色大地》以一幕幕悲剧为主题,成为凯尔曼尼在行程中的重要参考资料。

虽然有波斯语和德语两种母语,但凯尔曼尼的二十多本著作全部用德语写就。他在中文世界没有获得充分译介,《沿坟墓而行》是他被译为简体中文的第一本著作。凯尔曼尼多产,写作领域也十分宽广,包括《古兰经》、伊斯兰研究、神秘主义、小说、旅行写作、卡夫卡乃至歌手尼尔·杨。

凯尔曼尼担任记者多年,寥寥几笔即勾勒出各种场景,充满戏剧性的事件,人们的喜怒哀乐,尽数展现于读者眼前。读者一再被提醒,自己对世界的了解多么匮乏,国际新闻不足以让人对一个地区或国家有起码的了解。我们应当带着历史视角在空间中穿梭,也带着同情心了解人们的喜怒哀乐。

谈及“东游”前是否有清晰的目的和计划,凯尔曼尼告诉南方周末:他非常想知道,那个面目模糊、难以理解的“东方”究竟是怎样的,想了解那里人们的渴望、恐惧和忧虑。讨论欧洲时,这片土地往往被忽视,甚至被认为颇显尴尬。

在《沿坟墓而行》中,欧洲更多作为形容词存在,时而代表“自由”“民主”“法治”,时而代表“高傲且屈尊纡贵的西方”。此外,还有作为形容词的“西欧”“东欧”“北欧”以及面目不清的“中欧”。如果西欧的内涵是“自由”“民主”“法治”“富足”“世俗化”,北欧是“社会主义”“福利制度”“理想之地”,那么“东欧”往往是“贫穷”“威权”“亟待拯救的失败国家”和“未开化的野蛮之地”。

在白俄罗斯、乌克兰——尤其是东部和克里米亚,这些不同理解产生对撞,人们对“向西”还是“向东”无法达成一致,甚至不惜用战争解决分歧。在时常可见却极度笼统、模糊的“亲西方”和“亲俄”概念背后,历史记忆、民族感情、现实政治、价值取向等一系列复杂因素发挥着作用。

比如,克里米亚鞑靼人在斯大林时代遭到流放,几十年无法回归故土。他们希望乌克兰拥抱欧盟,梦想在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后破灭,祖辈的遭遇让他们无法安心地在克里米亚生活。对于俄罗斯的行动,乌克兰东部和克里米亚的许多俄罗斯族人可能没那么热情。因基辅当局多年疏于投资地方等问题,他们自然寄望于新的变化,出于改善自己生活而选择支持与俄罗斯统一。

凯尔曼尼持有强烈的亲欧盟立场,在书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专访中,他反复强调自己对欧盟和“欧洲一体化进程”的巨大热情,但没有盲目乐观,对这个“实验”的缺陷、漏洞和问题加以非常现实、细致的分析。

2019年1月,来自21个国家的30位著名知识分子在法国《解放报》发表了一封名为《为欧洲而战——否则破坏者会摧毁它》的公开信,起草人是法国哲学家伯纳德-亨利·莱维,签署者包括米兰·昆德拉、S·A·阿列克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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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周凡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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