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SARS幸存者的生命相簿

SARS让许多人的命运急速变道、落差甚至戛然而止。十年后,逝者已逝,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艰难地,尝试和生命中如影随形的痛苦一起活着。我们探访了五位SARS幸存者家庭,以他们的沉静肖像和生命空间里无声的细节,来诉说他们的十年。

责任编辑:李楠 冯飞

时间总是以它特别的方式雕刻着生命。

2003年,一场突如其来的SARS让许多人的命运急速变道、落差甚至戛然而止。

SARS十年后,南方周末探访了五位SARS幸存者家庭,以他们的沉静肖像和生命空间里无声的细节,来诉说他们的十年。逝者已逝,所有的记忆虽然停摆却并未荒芜;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艰难地,尝试和生命中如影随形的痛苦一起活着;而活着,是希望:即使伤痕累累、难以愈合的生命,也依然渴望着尊严、价值和爱。时光不会停止,生命还将继续,照片无声,斯人沉默,病人期待着痊愈。

我们今日的缅怀与记录,是为了昨日之痛不可忘怀,也是为了给明天的我们,留下今天真实的回答。

2013年3月28日北京小汤山镇,小汤山SARS医院旧址已经拆除,仅剩下几栋残破的临时房屋和一片荒地。 (张涛/图)

方渤,61岁,曾经的职业是厨师。2003年,他家9人感染SARS,2人去世。他患有多发性骨坏死等16种病,严重抑郁,情绪不稳定。2013年是 “SARS十周年”,从年初到现在,他已经接受了上百家媒体的采访,文件夹里塞满了记者的名片。如何让自己的余生能过得更有保障,更有尊严,是目前方渤和其他幸存者最关心的问题。 (张涛/图)

2003年5月,方渤在住院期间,打电话给北京一家报纸,表示如果自己没有挺过去,愿意在死后捐献眼角膜和遗体,北京市红十字会给他颁发的证书现在还摆在客厅的橱窗里。 (张涛/图)

方渤的妻子在2003年去世。每年的春节、清明和中秋节是方渤最怕面对的日子。方渤的女友小程在今年年初来到方渤家中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这座老爷爷老奶奶的摆件是方渤的女儿买的,他很喜欢,一直摆在橱窗的显眼位置,已经十多年了。“谁不希望白头到老啊。”方渤说。 (张涛/图)

张文荣,61岁,曾任北京长空机械有限责任公司技术处技术员,高级工程师。2003年4月10日,张文荣的父亲去北京积水潭医院看病,感染SARS,4月16日去世。第二天,照顾父亲的张文荣和她的哥哥、姐姐都因感染SARS被隔离,张文荣的丈夫独自料理了老人的后事,每次说起这段往事她都忍不住掉眼泪。 张文荣2003年6月1日出院。 (张涛/图)

身高170cm的张文荣喜欢运动,羽毛球、篮球都是她的强项。她也喜欢到处去玩,2002年,她还和爱人一起去了泰国,合影一直摆在客厅里。第二年遭遇SARS之后,她再也没有条件出行了。如今出家门都要拄拐杖、贴膏药,经常要吃止痛药。 (张涛/图)

张文荣现在身上的病有十几种,老伴儿揽起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我们所有的退休金都用来看病了,要是看病没那么多花费,我们现在肯定很幸福。”尽管如此,张文荣还是将家里布置得尽量漂亮,连电灯开关上都衬了精致的绣垫。 (张涛/图) 

武震,37岁,曾是北京花乡医院的内科医生,2003年4月她在人民医院急诊科实习,感染SARS,4月10日开始隔离治疗,6月1日出院。2010年5月她接受了左髋关节置换手术,2013年3月,又接受了右髋关节置换手术,她用了进口的材料,一次手术下来花销要6万元左右。 (张涛/图)

在武震病床对面的墙上,挂着她最喜爱的明星钟汉良的照片,窗台上的花开得正艳。她的病床边上,还贴着自己平时看书时候摘抄的句子。武震最喜欢尼采的两句话:“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他就能够忍受任何一种生活”;“懂得为何而活的人,几乎任何痛苦都可以忍受”。 (张涛/图)

武震的床头贴着她的小外甥女为她画的画,画上用拼音写着:“姨妈,我希望你的腿赶快好。”她现在最大的希望是自己能成家,生个孩子。SARS之后,她失去了自己的男朋友。武震目前长期在小汤山医院治疗,这里住院部二层收治着一些当年因公感染SARS并患有后遗症的医护人员,政府出台规定,因公感染的患者享受工伤待遇,对于无法继续工作的人,单位要给予同岗位同职级人员收入的平均水平。 (张涛/图)

荆德申,57岁,曾是某市政公司项目经理。爱人李连香,56岁,退休后在市场里卖画。2003年4月11日,荆德申因感冒低烧到天坛医院治疗,其间妻子去陪护,二人均感染SARS。荆德申很怕回想起2003年住院的那段日子。“医院呼叫器的音乐是梁祝永别的那段,感觉特别凄凉。我本来特别喜欢听那个曲子,但从那以后,我好几年不敢听。”他苦笑着说。住院经历还给他带来很多其他心理障碍:看见穿白大褂的心里就哆嗦,看见白车心里也哆嗦,5年不敢上医院。他说:“我们现在着急,SARS再来了怎么办?通过这件事有没有做出一套真正完整的应急措施?付出的成本这么大,不能白费。” (张涛/图)

泡茶、喝茶是老荆的一大爱好,家里收藏了很多茶壶,如今夫妇二人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泡茶,没有茶就觉得缺了点什么。“我特别希望开个小茶社,把同龄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喝喝茶,一起聊一聊。但现在没有经济能力了。”老荆坦言,“我们俩本来想等退休之后,买一个小面包车,出去走一走,玩一玩,路线都设计好了,拿着相机,再写写东西,但根本没法实现。 (张涛/图)

老荆的客厅里摆着电子管胆机音响,他用它听听音乐,听听戏。妻子李连香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她尽量使两人生活得规律,家里也收拾得很整洁。家里的小收音机是她的宝贝,每天早晨收听100.6兆赫直到中午读报结束。因为住在五层,没有电梯,上下楼很不方便,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每次下楼都列个清单,把要买的东西都一次性买好。 (张涛/图)

杨志霞,54岁,北京人,曾是北京燕莎商城的仓库管理员。2003年4月5日,杨家人陪父亲去东直门医院看病,4月10日开始,家人陆续出现发烧症状,4月17日杨家9人住院隔离,最终4人去世。随着年龄增长,加上负面情绪的影响,杨志霞的身体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在2013年年初的一份诊断书上,她的病症多达16种。杨志霞希望政府能出台一些政策,减少自己的后顾之忧。 (张涛/图)

2003年4月,当家人陆续出现发烧症状后,杨志霞一家再次带着父母去了医院。周围都是相处了四十多年的老街坊,杨家出门都没有锁门的习惯。“那天真的预感特别不好,我们一起在家里吃了饭。那是我们家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然后把卧室的门锁好,钥匙挂在这里,外屋的门没锁,就走了,结果再也没回来。”杨志霞回忆。 (张涛/图)

杨家住在东四十条胡同15号院,以前每逢春节,一大家会聚在一起。杨母带着两个儿媳妇一个女儿,里屋摆一桌麻将,杨爸则和两个儿子一个姑爷在外屋凑一桌麻将,孙子、孙女、外孙,仨孩子一起玩儿。周围的街坊邻居也和杨家关系非常要好,杨志霞的母亲曾是特级美发师,退休后在家里开了理发店,周围的老人孩子来理发都不要钱。SARS期间,这个院子成了北京第一个因SARS 而被隔离的四合院,整个街道有97例SARS患者。 (张涛/图)

网络编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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