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宇路:吹往北京的风

无论吃饭还是上厕所,他都不敢离开那封信。清洁工当着他的面就把纸捡起来团一团带走了,在地上吹了几天,这张纸已经又脏又破,皱巴巴的。他赶紧哀求人家还给他,说这是很重要的信,他要一路吹到海淀去送信。清洁工大姐半信半疑地把信又撂下了,说他:尽瞎掰

责任编辑:雨僧

对视,2016年。在城市里游荡,搜索公共空间中的监控镜头,与其对视,直到探头背后的那个人出现为止 图/受访者提供

凌晨2:45,两辆卡车从进京的公路上开过,卷起一阵风。燕郊像是打了两个呼噜,翻了个身,然后就醒了。燕郊跟北京只隔一道潮白河,此时的北京仍在酣睡,而燕郊人必须抢先醒来。

那些每天乘坐公共交通从燕郊去北京上班的人,他们的父母会在凌晨起床,替子女去排队占座位,为了让他们的孩子能多睡一会儿。葛宇路说,有一次,他凌晨3点走在燕郊的路上,过路的车辆会招呼他,问他要不要搭车去北京。

此刻葛宇路正走在这条路上,手持一台电风扇,等待吹往北京的风,如果没有,那他就要自己制造这股风。

飞越检查站

葛宇路住在燕郊,他的女朋友因为要坐班,住在北京海淀牡丹园,中间的交通距离约有五十公里,“所以这种漫长的同城异地,给我们之间造成了巨大的撕裂。”

每逢女友生日,他都抓耳挠腮,不知道该送她什么好。今年,他要给她写一封情书,然后用风把这封信吹到女朋友手上。他给自己定下了规则,信写完之后,从书桌上吹落,他的手就不可以再触碰这封信了,剩下的全部要靠风力来完成搬运。“好像我写完这封信之后,突然一阵风刮进了我的房间,一不小心,就把这封信卷走了,很偶然就吹到了她的手上。”

吹往北京的风,2019年。因为生活的原因我需要给女朋友寄一封信,我希望让风帮我送信,穿越城市,吹到她的手中。信中只有抬头和落款,剩下的内容在信寄到的时候,会自然显现 图/受访者提供

在进入中央美院的实验艺术学院读研之前,葛宇路在湖北美术学院学的是影像媒体。在他的预设里,这次送情书仿佛电影一样的场景,诗一般的影像语言。但这土味浪漫的剧本里没有想到,下楼的时候,他从电梯里出来,电风扇一吹,信就从门缝掉进电梯井了。只好从头再来过。

这趟全程69公里、耗时67小时、前后延续了8天的行为艺术,被腾讯新闻频道的《人间指北》栏目记录了下来,今年2月在网络上播放后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因为这个行为艺术,无意间戳中了人们在疫情重压下感受到的隔离苦和无力感。

葛宇路和他的女朋友紫薇都是武汉人,“我作为一个从湖北来的人,真的觉得北京的风挺大的,有时候强烈到影响你的正常生活。”他一手持电风扇,头戴能够记录画面的gopro,背上背了两块硕大的电池,一块3公斤,另一块8公斤,加在一起,能为他的吹风装置持续提供9个小时的电量。葛宇路再次上路了。为了避开燕郊早高峰的车流,他选择了在凌晨出发。

从燕郊进北京,检查站是必经的关卡,这一条线,就是河北和首都的分野。“检查站在所有住燕郊的人的心里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不论京津冀怎么一体化,只要检查站不取消,北京和燕郊就永远隔着巨大的鸿沟。检查站的进京方向,经常堵着长长的车队,出京方向却畅通无阻。没有在检查站消耗过几小时的人,是没有资格谈论燕郊生活的辛酸的,比起住在检查站另一侧的人,燕郊的上班族永远有一个时间的黑洞。”他用鼓风机一吹,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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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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