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倾尽一生都无法战胜时代”

战后的李香兰频频提及“国际主义”“世界主义”等超越种族和国界的词汇,从表面上看似乎延续着战时的影响,但实际上,经历二战的她有着更深刻更切身的理解。我们不妨揣测,在晚年的李香兰眼中,这并不意味着拥有一张跨越种族的面孔以及熟练操弄各国语言,而是选择站在被压迫者一边。如果今天李香兰依然健在,她会期待全球互助和协同抗疫,也会在看到“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样的美好愿景时心存感念。

责任编辑:刘悠翔

1939年,李香兰在日本兵库县西宫市演唱歌曲。 (资料图/图)

2020年,恰逢传奇女星李香兰诞辰一百周年。2014年9月7日,李香兰走完了她94年不平凡的人生。

李香兰的前半生和中国紧密相连。在自传《此生名为李香兰》的后记里,李香兰有过这样的表述:尽管我的半生被看作是动荡不安的半生,但实际上,我只不过是在“限定”的条件下,竭力完成了“被限定”的角色而已。

纵观李香兰的一生,是一长串名字的分身。可以简单概括如下:本名山口淑子的她在东北与北平以中国人的身份长大成人。早年作为致力于在伪满洲国电影机构“满映”的专属演员,拍摄了一系列推行日本殖民主义宣传的电影。1945年日本战败后,以汉奸罪被审判,但因为日本人的身份被无罪释放,遣送回国。回日本后的山口淑子继续其演艺事业,先后赴好莱坞、香港拍摄电影。1958年,嫁给外交官大鹰弘后,冠夫姓成为大鹰淑子,并息影。之后在大富电视台做过五年电视节目主持人。1974年,应时任首相田中角荣邀请参选众议院议员,连任18年。日后积极推动中日友好、解决慰安妇等战时问题。

在中文媒体上,李香兰的一生被概括为从“文化汉奸”到“亲华派”,一个纠缠在中日之间的灵魂。李香兰已经成为一个大众神话,她的中国经历被改编成电视剧、歌曲、音乐剧、小说,然而,在传奇化叙述背后,李香兰的更多面向有待打开。

1940年,当时身份是“满洲电影协会”演员的李香兰在北京留影。 (视觉中国/图)

李香兰:再也不愿当外国人

1946年2月29日,李香兰登上被遣送回日本的轮船。发动机响起,她突然听到船上的收音机正在播放她演唱的《夜来香》的旋律。李香兰潸然泪下。

关于李香兰的中国岁月,一个最大的谜团或许是:为什么李香兰一直没有明确向外界公布自己的国籍身份。

1938年,李香兰第一次踏上祖国日本的土地,身着旗袍的她和中国友人说着中国话,在出示护照时遭到警官的质问:“你这是什么打扮?日本人是第一等国民,你穿着三等国民的衣服,说着中国话,你难道不感到难为情吗?是日本帝国臣民就该使用日语”。奉行“脱亚入欧”、在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中取得胜利让日本人产生了清晰的一等国民和三等国民的分野,这给了李香兰当头一棒。第一次日本之行,她频频遭遇这类被歧视的时刻。在电车里,乘客对她上下打量,然后冲她吐了一口唾沫:“呸,中国人!”然而,在回顾这些经历时,李香兰并没有解释当时的自己为何不辩解。是无法解释还是不能解释?

或许,对于作为“日满亲善”代言人的李香兰来说,跨民族、跨国籍、跨语言所赋予的模糊性本就是日本帝国刻意赋予她的明星形象,也就是说,由于政治需要,李香兰既不能明确被定义为日本人,也不能明确被定义为“满洲人”,一旦她的国籍身份被固定,其明星魅力也将大打折扣。

1943年,张爱玲与李香兰(右)在上海留影。 (视觉中国/图)

在自传中,她则表示:也许由于我住惯了哈尔滨或上海等国际城市,头脑中被灌输了世界主义的气质和流浪汉的精神。李香兰长得并不像传统的日本女人,有人说她像南洋人。而且,李香兰非凡的语言天赋也营造出了一种语言乌托邦。在当时的报章宣传中,李香兰被塑造成了一个游走在日语汉语英语乃至上海话、广东话间的形象。不过,她也坦陈:对于当时日本军部宣扬的“五族协和”,她在一定程度上是赞同的。

关于李香兰的自我纠结与认同,媒体最常引用的一个例子是1937年前在北京上学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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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梁淑怡 校对:胡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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