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诗书传统”

(本文首发于2020年10月15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刘小磊

本文作者一家(摄于1963年5月)

南京大学文学院不乏出身于诗书家庭的同仁,比如许结教授即生于桐城望族,其父许永璋先生是著名的诗人、学者,早年肄业于无锡国专,晚年在南大任教。2005年许永璋先生逝世,我代表院里拟挽联曰:“梁溪学派,桐城文脉,笔底波澜承丽泽;忠厚门庭,诗礼家风,阶前玉树继清芬。”重点就是表彰其诗书家风渊源有自。我的情况截然不同。我家世代务农,祖父幼时念过两年私塾,算是一个识字的农民,但终生都在河南西平的老家种地。“三年自然灾害”时,祖父母逃荒来到江南,在我家寄食四个月,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两位老人。我记得祖父曾夸我们兄妹几人“目清眉秀”,言谈显得有点文化,其余的言行好像都与“诗书”无关。父亲倒是读过两年初中,但还没毕业,日寇打到河南,他就投笔从戎了。表面上是进了国民政府主办的陆军大学某分校,其实就是当兵。抗战胜利后,父亲随军来到江南,解放前夕主动脱离军队,不久成为太仓县供销社的职工,直到1974年含冤去世。终其一生,父亲的职业都与“诗书”毫不相干。那么,我家有“诗书传统”吗?如果有的话,又是从何而来呢?

我的记忆是从一柄芭蕉扇开始的。那个年头,每逢挥汗如雨的夏季,芭蕉扇便是惟一的消暑用品。我家虽穷,也配备了好几把芭蕉扇,夏夜乘凉时人手一把。父亲的那把扇子与众不同,它的扇面上熏着几行字。父亲先用毛笔蘸了浓墨在扇面上写字,然后用煤油灯的火苗把扇面熏黑,最后用湿抹布一擦,一块黑底白字的镶嵌物便出现在扇面上,模样很像我们临摹用的小楷字帖。我最初看到的那几行字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我和弟妹们渐渐长大了,便羡慕起父亲手中的扇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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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小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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