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相知,贵相知心

培恒兄上了车,在窗口向我挥挥手,车就开走了。我望着扬尘而去的公交车,想起了唐诗“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之句,不觉眼眶润湿。虽然,培恒兄和我相叙,只有区区几分钟,但他远道南来,不辞劳倦,这份情谊,却有千钧之重。

(本文首发于2020年11月12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刘小磊

章培恒(1934-2011)教授。

近来想再研究《长生殿》的创作问题,翻出了章培恒教授所著《洪升年谱》作参考,眼前便呈现培恒兄癯瘦而坚定的面影。尽管他离世己近十年,但当年和他交往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在中国古代文学研究领域,章培恒教授是新中国成立后成长起来的第一代至为杰出的学者。他治学严谨,根基坚实,视野开阔,勇于创新。他的《献疑集》《洪升年谱》《不京不海集》等,论证缜密,考订翔实,新见迭出。特别是他作为第一主编和主要作者的《中国文学史新著》,蜚声国内外,为研究我国古代文学发展的历史,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初识

我早就知道培恒兄的大名。听说当时有某高层说过:“上海有个章培恒,学问不错。”我们得获纶音,十分想见其人。后来又听说他受到胡风一案的牵连,被冷藏起来。老实说,当时报刊上虽然连篇累牍地批判胡风,掀起一场运动,但那时我还未毕业,涉世未深,很多情况不了解。所以,当听说学问出众的年青人章培恒,也被株连时,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我第一次见到培恒兄,是在“文革”后的1984年。那一年,我被聘为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二届中国语言文学学科评议组成员。在成员中,除了叶子铭、严家炎、裘锡圭、章培恒和我属于50岁上下的“少壮派”外,其他十多人,都是名高望重的大家耆宿。那时,年纪不算大的培恒兄,显得老成持重,发言直截了当,简短扼要,而说每句话的开头,总会先发出“喔喔”两声,很是有趣。我们开会的地点,是在京西宾馆,门卫森严;晚上,我们除了阅读有关材料以外,一般不会外出。

培恒兄的房间,和我挨得较近。在正式开会前一天的晚上,我便慕名先去敲门拜访了。开始时,培恒兄似有些拘谨,但说着说着,便一见如故了。由于我们都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的教学科研工作,共同的话题很多。我告诉他,拜读过他的《洪升年谱》,很佩服,但也有些不同看法。他忙问,是哪些方面?我直告,像他认为《长生殿》的自序,是沿用在九年前已写成的《舞霓裳》序,这似不可能,并且诉说了自己的看法。当时,《洪升年谱》名震学界,我以为他会坚持己见。但是,他沉吟半晌,便说:对这个问题,当时的观点,还没有足够的资料加以证实,看看以后能不能说得更准确一些。显然,他并没有完全同意我的看法,却也意识到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他的直率和谦逊,反让我自觉冒昧,毕竟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想,学人相处,应互相切磋,互相尊重,实不必客客气气,不必觥筹交错,才成良友。这一晚,我们对着一盏清茶,聊了近两小时,彼此都很愉快。

“不辞而别”

学科评议组每年都要开会,我和培恒兄,又同是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成员,以及由北大安平秋教授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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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吴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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