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新登:千年文脉系圣园

沿富春江最大支流渌渚江上溯,山环水抱之中有一处古城名叫新登,“晚唐三才子”之一的罗隐出生于此,苏东坡在此写下《山村五绝》却招致新党忌恨,明朝时抗倭而“众筹”筑城……时至今日,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发现浙江省保存最为完整的古城墙之一正和学宫遗址上建起的中学相依为邻。

新登古城是中国大地上众多默默无闻的古城的一个缩影,故事就像历朝历代夯实、遗留的地层一样丰厚。

(本文首发于2020年12月3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杨嘉敏

新登中学校园内有条百米长廊,镶嵌着数十块明清时期的石碑。 (陈建恩/图)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这是1500多年前,南朝文学家吴均逆流行舟之际邂逅的富春江。如果那时,他在今天连接富阳、桐庐的窄溪大桥附近的渌渚江口,右转上溯十余里,还可以遇见一处山水环抱的盆地。山是绵亘浙江省西北部的天目山的余脉,水是渌渚江上游的葛溪和松溪。两溪从千山万壑中奔涌而来,一条自西北向东南,一条自北向南。汇合前,分别冲积形成的河谷里就坐落着吴均错过的新城。至于新城之美,当地人用两句诗概括:一朵莲花耸碧霄,二水襟带万山朝。“一朵莲花”形象地描摹了新登盆地中心突兀于地面的九个小山包。一带两千多米的城墙,围住山包,是为新城。

新城就是现在杭州市富阳区的新登镇。据方志记载,新城之名始于三国东吴黄武五年(226年)。斯时,孙权为征讨山越叛乱,割丹阳、吴郡、会稽三郡边鄙之地,设东安郡,置县新城。照说,这个初登中国历史舞台的亮相十分精彩。然而,接下来,新城的命运却犹如钟摆,徘徊不定。时而置县,管辖整个渌渚江流域;时而建镇,打理葛、松两溪汇合前的一部分。其间,还为了避五代后梁太祖朱温之父朱诚的庙讳,一度更名新登,寓意年谷丰登。民国三年(1914年),地名普查发现全国存在六个新城县,于是复称新登。1958年,新登结束断断续续维系了九百余载的县城身份,降格为镇,并入桐庐县。三年后,划归杭州富阳县。

时至今日,新登崛起为富阳区西部的中心。但行走在周边诸镇,我留意到当地居民仍然自称新登人,跟富阳在语言、民俗、饮食等存在区畛,对新登这方水土怀揣着认同和热爱。

从鸡鸣山俯瞰葛溪、松溪汇流处 (庞勉/图)

“松葛双清”出名士

深秋的早晨,薄雾轻浮,任教于新登中学的朋友驱车载我来到了镇外的双江村。在一片裸露鹅卵石的滩涂上,朋友告诉我,这里就是葛溪、松溪的汇合处——双江口,也是“东安八景”之一的“松葛双清”。兴许因为秋季水枯,两溪看上去相当平缓清浅,完全没有我预想的那般波涛翻滚。不过,此情此景,倒与清初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里的记述,很搭,“由渌渚而上至各溪港惟竹筏往来而已。”眼前所缺者,无非数张竹筏而已。

当地传说,双江口“浮有青白二气,兆出名士”。不知是天气使然还是运气欠佳,“青白二气”,我横竖没看见。“名士”,我在双江村里找到一位,他就是与李商隐、温庭筠并称“晚唐三才子”的罗隐。“今朝有酒今朝醉”“为谁辛苦为谁甜”,便出自他的手笔。

罗隐生于大和七年(833年),“龆年夙慧,稚齿能文”。26岁远赴长安赶考,本以为功名手到擒来。孰料,“生逢末世命偏消”,他考到45岁,竟“十上不第”。个中缘由,盖因他不肯苟合流俗,攀附权贵,“尤为公卿所恶”。一次,席间,面对歌伎云英的揶揄,罗隐无限辛酸地自嘲:“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事实上,罗隐著述颇丰,成就甚高,对当时及后世的影响巨大。鲁迅褒奖其文:“正是一塌糊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芒。”毛泽东晚年圈点过的罗隐诗作多达91首……1967年9月,谈到对干部任免的看法,毛泽东援引罗隐的诗句,不胜感慨:“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村后鸡鸣山上,罗隐借助熹微曙色早读的巨石犹在,而他亲手栽植的桂花树,已了无踪迹。讲述罗隐故事的明碑《鸡鸣山记》也辗转收藏在新登中学圣园碑林内。山下,现存的罗隐读书处,建于清道光元年(1821年),三开间,砖木结构,封火山墙。原系供奉土地神和五谷神的土谷祠,罗隐故宅圮废后,移祀于此。“土谷祠边闻鸡唱,休教残梦留枕上”。朋友讲,同时迁来的,还有三件存世千年的旧物——立在大门北侧的一峰太湖石和趴伏罗隐塑像脚边的两只石虎,它们也听见过当年的雄鸡报晓。

现存的罗隐读书处,原来是一间土谷祠。 (庞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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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周凡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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