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恩利 我们要寻找自己的脉络

“我这个人不机灵,比别人慢,不是慢一拍,是慢好几拍。当代艺术是有捷径的,我不喜欢走捷径。”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发自:上海

责任编辑:雨僧

本文图片/受访者提供

跟画面上那些参差、斑驳、烟火水渍的人居痕迹比起来,张恩利的工作室整洁得过分。四层小楼里到处四白落地,简直不像一个画油画的人待的地方。油画工作室里常见的那些混乱:泼溅的颜料滴、团成一团的纸巾或抹布、东一张西一张的视觉图片资料、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媒介剂罐头、隔夜的酒瓶或满满一缸烟蒂……在他这儿,没有。

“我喜欢干净。”他有几个工人,每天收拾,让工作室始终呈现出一种清洁有序的状态。存放作品和物料的仓库,像海关码头一样,严格按尺寸码放得整整齐齐,外包装都是统一颜色。就连最不好控制的区域——画家挥毫作画的大幅画板前方,那里总免不了要滴落颜料的——地上也垫好了纸板。把纸板抽掉,那里就会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干净。就像一个在雪地里倒退着行走的人,一边走一边擦掉自己的脚印。

工作室里唯一一处可以肆意留下脚印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开间,地上铺满了他的画,画面上全是赭红色的线条,他允许人们穿着鞋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因为这批作品上他正好需要一些痕迹。

在这个开间的隔壁,一间小小的玻璃房子,是他的健身房。只有一件健身工具:杠铃。撸铁不是为了身材,他抓起来,一组一组地举。在他看来,这是画家的基本功。画大画的,力量很重要,大臂、前臂、手腕,乃至气息,都需要稳定。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最近一次张恩利的重磅个展《会动的房间》,整整两个楼层5000平方米的展厅见证了艺术家的高产,百余件绘画作品跨越了三十多年的不同创作阶段,此外还有不少专为PSA建筑空间创作的多件沉浸式绘画装置。

《会动的房间》展览现场

张恩利不喜言辞,早年跟他画室相邻的艺术家们领教过这种缄默,他那种东北人的幽默感,保存完好但不轻易示人。与之相对的是,他能听见废弃之物沉默的言说:廉租房里的水管、瓷砖上的锈痕、破旧的马桶和水龙头、绕来绕去的电线、悬在一半的铁环……他擅长画这些日常被众人忽视的东西,画貌似无价值之物,并在其中注入深情或趣味,让它们从周围独立出来,获得被长久凝视的命运。

在展厅里顺着展陈路线,看一个艺术家的脉络,也像在看树木横截面的年轮。2000年是一个明显的分野,之前他在画的那些迷茫又愤怒的人们——鲁莽的屠夫、浑圆的饕餮者、欲望中拥舞的男女,到了千禧之交突然消失了。跟随着人物形象一起消失的还有色彩,之前浓墨重彩的黑色和喷血的红色不见了,画面变得稀薄,透明,油性的颜料突然变得像水一样流动。

也是在2000年前后,他认识了比利时画家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并建立起长期的友谊。实际上,不少中国当代艺术家都受到过图伊曼斯的影响,北欧画家那种疏离、稀薄的画法,和对图像的重新处理,令人耳目一新。

《二斤牛肉》  1993

布面油画,158cm x 98cm

《吃 (三)》  2001

布上油画  220cm x 200cm

“我跟他有相近的东西,比如对绘画的理解,我不能说完全没有受到他的影响,我非常喜欢他的画,在2000年左右,尤其是我画一些小幅静物的时候,你能看到有一些来自他的启发。但是等我们接触多了之后——那是很多年前了,他送了一本书给我,是他特别喜欢的一位比利时画家的画册,他说,那是他的老师。我一看就明白了。也是小尺幅的画,笔触非常非常有涵养,不是现在这种夸夸其谈神乎其技的画法。我反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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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柔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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