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入侵:毕加索诞辰140周年
“我妈妈曾对我说,如果你是个士兵,你要成为将军;如果你是个修士,你要成为教皇。不料我当了画家,于是我就成了毕加索。”——毕加索
“我说过毕加索是一个入侵者,这是他与欧洲的关系。但是在他的内心世界,他曾经也同时是一个‘高贵的野蛮人’,及布尔乔亚的‘革命’分子。”——约翰·伯格
责任编辑:周建平
文艺复兴以来的西方绘画史,以单名行世是很高的荣耀,姓名冗长而重复的意大利人中有许多乔凡尼、许多洛伦佐、许多弗朗西斯科……但真正成为巨匠,意味着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小名、简称或者绰号。乔托、安吉列科、乔尔乔内、贝尔尼尼、达芬奇……这些本来不是名字的名字,成为全世界通行的名片。
今年是毕加索(1881年10月25日-1973年4月8日)诞辰140周年,没有人记得他的全名了。在西班牙马拉加市政局的新生儿注册簿上,登记的是:巴柏罗·迭戈·何塞·弗朗西斯科·狄·保拉·胡安·纳波穆西诺·玛莉亚·狄·洛斯·雷梅迪奥斯·西普里亚诺·狄·拉·圣地西玛·特里尼达·路易斯。遵循西班牙人的传统,这串长到令人昏厥、从头到尾念一遍会导致闭气的名字交代了这位婴孩的所有来处——唯独漏了毕加索。
毕加索的父亲很快发现,自己的姓在西班牙太普通了,后来他给孩子的姓名里又加上了母亲的姓:毕加索。这是一个安达卢西亚姓氏,他的母系一族,向上追溯,是带有犹太血统的意大利人。在毕加索的文化基因里,西班牙并不仅仅是单一来源,他出生的港口小镇马拉加,作为直布罗陀以东的第一个重要港口,早在腓尼基时代就已经是地中海贸易的据点,西班牙人、腓尼基人、迦太基人、罗马人以及阿拉伯人世世代代在这里杂居。
毕加索的研究者在鉴定他的早期画作时常常会遇到这种身份上的摇摆,在1898年之前,他在绘画上的签名大多是Ruiz(路易斯),后来才渐渐变成P.R.Picasso。毕加索发现,毕加索这个独特的姓氏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在离开家乡以后,无论是在马德里、巴塞罗那还是后来在巴黎,他那些新结交的朋友,不约而同地,只记得这个名字。
父亲再也不画画了
毕加索的父亲是一名美术教师,也曾担任当地美术馆的馆长,毕加索在性情和容貌上都与他并不肖似,却继承了对绘画的强烈兴趣。自幼旁观父亲作画给他留下了强烈的视觉记忆。他学会的第一个词便是Piz,西班牙语里铅笔Lapiz的尾音,他不断发出“piz、piz”的声音,向母亲索要铅笔,然后高高兴兴地一坐好几个小时,画些螺旋形状,并声称画的是一种小甜饼。8岁的时候,他画出了他的第一幅油画《马背上的斗牛士》。但他的学习成绩很糟糕,已经10岁了,连最简单的阿拉伯数字还搞不清楚,转学的入学考试,他全靠监考官放水才能勉强在试卷上写下答数,但转脸他就画了数字画:两个乡下笨汉全部由数字组成,眼睛是用“8”字画的,眉毛和鼻子则是“7”,1到9之间的所有数字他都用上了——在他的眼中,这些阿拉伯数字似乎只具有图形上的意义。他连字母的顺序都记不住,他的爸爸时常忧心,生怕自己的儿子将来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盲。
在学生时代,毕加索的创作天赋已经十分耀眼。在14岁那年,他帮助父亲完成静物画的一部分,父亲看了之后,认为他的绘画才能已经超过了自己,于是马上把自己的调色板、画笔和颜料全都给了儿子,宣布自己从此不再画画。在巴塞罗那美术学校,毕加索获准跳过初级课程,直接参加高级插班考试,考试内容是古代美术、模特写生和绘描,规定在一个月内完成,毕加索只用了一天就完成了,而且成绩斐然,马上被录取。
在西班牙本土的艺术血脉之中,毕加索最为推崇的西班牙大师是苏巴朗、戈雅、委拉斯凯兹,还有在西班牙旅居多年的埃尔·格列柯,但他对科班的艺术教育不感兴趣。从1897年到1898年,毕加索在马德里的圣费而纳皇家学院学习期间,他和他的朋友白天像上班一样花整整八个小时泡在西班牙普拉多美术馆里,研习和临摹大师原作,然后晚上花三个小时在马德里美术宫大楼里画人体模特。毕加索最终对西班牙的艺术氛围感到窒息,在19岁那年,他一走了之,像一个直立的野蛮人那样去了巴黎。
饥饿的蓝色时期
在抵达巴黎的早年间,毕加索卖画并不顺利,在零星的销售之外,大多数时候他的画无人问津,他对自己的才能始终自信,但又怀疑他人的反应。这种落差导致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拒绝公开展出。在天最冷的时候,他甚至烧掉了自己的许多幅画来取暖。
毕加索在巴黎画的第一幅画,就是《制饼干的风车磨坊》,在其间可以明显地看出法国画家劳德累克对他的影响。劳德累克笔下的《红风车舞场》,跟风车磨坊一样,是巴黎底层人民生活的地方。这里陈旧、狭小而拥挤,工人、贫民、小丑和舞女们,在生活的重压下保持着生命力。毕加索在这里开启了他著名的“蓝色时期”,在一片忧郁的蓝色中,穷人们面无表情,僵直而干枯,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饥饿的表情,连毕加索的自画像也不例外。
毕加索居住的房子被称为“洗衣舫”,那是蒙马特尔高地一座行将倒塌的奇特建筑物,肮脏而简陋,虽然叫“洗衣舫”,里里外外却压根连生活用水都没有。它只有一点像船,人们从街上走进这座大楼,必须先走过上层甲板,然后再沿着结结巴巴的楼梯和黑黢黢的过道走下来。在这里,毕加索邂逅了他第一位正式的情人,费尔南德·奥利维耶。
费尔南德给毕加索的生活注入了暖意,虽然他们常常连买煤的钱都没有,不得不缩在床上取暖。费尔南德没有鞋子,连走出画室都困难,但她能在一口烧石蜡的小炉子上烧出一手好菜,也许是饥饿放大了美味的程度。她每天为毕加索和他那些同样饥肠辘辘的朋友安排伙食,所费不过两法郎。她用一双妙目迷住经营煤炭的邻居,于是得到了免费的煤。她让店家送来食物,送货人敲门的时候,她就朝门外大喊:把东西放下,我现在不能开门,我还没穿衣服呢!——这种把戏可以让他们延缓一周付款。而他们的狗,也像雪中送炭的侠士,懂得如何从外面帮主人偷偷叼回一串新鲜香肠!
“洗衣舫”是巴黎城中最脏乱差的所在,却也是波西米亚生活方式的乐园。画家、雕塑家、作家、滑稽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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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游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