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世界的起点

苏方过来的几乎无一例外是谍报人员,而我们这里夜黑风高在冰封的江面冒死跑过去的,大多数是和我们一样无知的青少年,理由如此简单:此岸的校门都对我们关上,而对岸的学生们至少还在正常上学。

责任编辑:马莉

■一个人的故事

我想看看对岸列宁像背后的生活,仅仅是出于好奇,但那是对好奇心不予承认的年代

我们已经忘记有过这样的日子,人们习惯被户口粮票囚在自己居住的城市里很少出门。接着是突然而来的1966年政治风暴,目不暇接的意外塞爆了火车。未成年人像包裹一样摞在车厢中被送到路上,出门却并非以旅行的名义——领袖召见且令他们去散播革命火种。他们就在点燃青春的同时,焚烧能够找到的所有书籍。无知无觉中,顺便也毁了自己未来阅读的机会。趁一片混乱我也出了门,父母竟然同意我的看法:若能居无定所浪迹在外,也定比夜夜睡在家中床上更加安全。我迷迷糊糊用十四岁的脚步翻山越岭,走出千里之外,却仍是一次不成功的逃亡。

再次出门,已是两年之后。从南方北上五天五夜,我辗转抵达当年签出《瑷珲条约》的江边小镇。五月冒尖,江南早已花红柳绿,这里却是冰封半年之后刚刚开江,天地间尚无一丝柔情绿意,滚滚而下的冰排把黑龙江变成一条浩浩荡荡的辽阔冰河,冰流隔开了我们和那个苏联小城海兰泡。那一刻完全忘记了下游的珍宝岛,中苏刚刚在那里打了一仗,也忘记了我们被送到这里来虽非士兵却为着“戍边”的布局。隐约之中,那首叫作“黑龙江波涛”的苏联手风琴曲在心中响起。我对自己说,这是货真价实的西伯利亚啊,最低气温零下四十八摄氏度。小说中读过的冰雪覆盖的俄罗斯,真的就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望着对岸建筑上的列宁像,我开始试着理解国境线的意义。

我想看看对岸列宁像背后的生活,仅仅是出于好奇——哪怕是看列宁像,我也希望走近去看。可边境线是绝对不可逾越的界限,我也已经学会万不可透露那一点点好奇,那是对好奇心不予承认的年代。旅行的好奇心假如越出国境线,不论向哪个方向,都等同有叛国和投敌的意图,而当时的法律给意图甚至遐想定罪。今天的人理解冷战,会把红色国家都扫作一堆归在一方,岂不料它们之间也兵戎相见,如我眼前的中苏两方,此岸与彼岸正不共戴天。我们裹着离开学校前领到的厚厚棉衣,头上扣着翻下耳朵的棉帽,一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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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莫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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