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诺奖最近的一次:一位文学编辑的遗憾

出版诺奖得主的好作品,首先考虑的不是“荣誉”这些大词,最直接的感受是对自己挺有鼓舞。做书很缓慢,如果作者后来得诺奖了,证明你的眼光、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荒废,是挺大的一个肯定,你还可以继续做下去。

大家都说编辑有什么好做的,夕阳行业,也赚不了钱,要做出畅销书也很难。但是我挺快乐的。大家可以聊书,不然还能聊什么有趣的呢?

责任编辑:李慕琰

斯德哥尔摩当地2022年10月6日,瑞典学院宣布将2022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法国作家安妮·埃尔诺。 (视觉中国/图)

2022年诺贝尔文学奖被颁发给法国作家安妮·埃尔诺。她的作品与普照擦肩而过,这种遗憾令这位认真的图书编辑难以平静。那是他做书以来离诺奖最近的一次,他有可能离自己心目中完美的书更进一步。

很快,普照在社交媒体中表达了即时的感受,“那么只好说:命运无常?”一整天他都在翻译洛威尔与毕肖普的书信集,成果超过4000字。两位鲜活的诗人及诗歌自身的灵光,都让他感觉到文字的些许慰藉。

几天后,10月9日的下午,太阳刚刚离开云层,天气变得明朗一些。普照可以晒太阳了,同时等待着核酸检测,还略微因错失诺奖作品而感觉遗憾。他向南方周末记者谈起工作细节,诺奖为什么对编辑如此重要,做书的意义,以及翻译工作怎样减轻困扰等等。编辑、读者和译者的身份在谈话中交替出现,它们说明推测诺奖得主和关注神秘的赔率并非简单地出自功利心,它与编辑工作存在非常具体的联系。

普照提起两年前译介到中国,相当受欢迎的法语著作《回归故里》。这本书里,曾写出《米歇尔·福柯传》的社会学家迪迪埃·埃里蓬多次引用埃尔诺的话。《回归故里》描绘的阶级流动,也是埃尔诺数十年间的写作主题之一。不屈不挠的号召,坦率直白的回忆,平淡却有力的文风,种种易于辨识的元素令埃尔诺的文学写作格外迷人。

就像被征引的《一个女人》中的句子:“我深知她对我的爱,以及我们之间的不平等:她从早到晚给我烹制土豆和牛奶,好让我可以坐在阶梯教室里听老师讲柏拉图。”这足够清晰和冷静了。

普照愿意把漫长的、交错不同感受的过程讲出来。他说:“对个人来说是一个纾解,或者是给它一个交代,这样心里就过了。”需要说明,“普照”是他做翻译和编辑时的笔名。

以下是由采访整理而成的自述。

确实是不一样的声音

我2021年8月开始跟公司正式地探讨安妮·埃尔诺,我想把文学做下去,机会不是很多,主要靠自己把握,这次从指缝间溜走了。

现在国内热切地推广女性写作,当然是从林奕含那本《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开始,但对外语作品的引介还不够。埃尔诺其实是被忽视的,我做选题讨论时,大家说怎么做年龄这么大的作者,为什么不做三四十岁、比较青春的女性作家?我说如果不想做去世的作者,做经典必然要到这个年龄,分量显然在那里。

现在这么说感觉像事后诸葛亮,但当时法国人里我觉得就是她,没有其他人了,此外还选了几位英语和西班牙语的作者。

埃尔诺的小说我三年前就开始关注、研究,做了很多资料查索。非要用一个词的话是“自传式小说”,或“自我虚构”(autofiction)。用一个词概括一位作家的风格,难免失于片面。现在有很多种类的混合文体,还有一种叫“小说回忆录”或“半虚构回忆录”(novelistic memoir)。我去年给译林出版社翻译了一本《博尔赫斯与我》,是美国作家杰伊·帕里尼回忆50年前跟博尔赫斯共处一周的回忆录。他说时间过去半个世纪,很多记忆都补不上了,有些部分可能只是根据感觉来虚构。现在流行这种文体,是一个趋势吧。

公司说做外国文学,就是要找一个方向。奖项好像只有诺贝尔文学奖在国内真正有影响力,布克奖等对专业读者有影响力,更多大众读者却未必关心。诺贝尔奖每次颁发真是世界各地关注,今天这股热潮已经过去,埃尔诺还是挺小众的。比较获奖前在国内的知名度,她可能比去年的得主古尔纳稍好一点。她以前在国内出过两本书,我买了二手书,都读了。

埃尔诺之前被国内很多人知道,是因为去年有一本挺火的书叫《回归故里》,作者是社会学家,写阶级流动,里面引了好多她的内容。她有一本书英文版叫《一个男人的位置》,法语版直译叫《位置》,讲的是她跟父亲的回忆。她回忆父亲怎样成长,她对父亲的了解,以及她跟父亲的相处。开场就写父亲临终时的场景,她回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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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胡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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