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离世后,我又重新认识了他丨记者过年

他曾郑重地告诫我记住一句话:“当记者不要挡人财路。”他走后,我才理解是指,不要阻挡市场化的潮流。

发自:海南文昌

责任编辑:张玥

祖父留给我的,是满满一排柜的马列著作。南方周末记者 周小铃

祖父留给我的,是满满一排柜的马列著作。南方周末记者 周小铃

我的祖父属龙,但他却没能与我们一同跨入2024的龙年。

小时候,每年春节前夕,他会牵着我到市场选购陶瓷花瓶和各色仿真花。挑好几株用报纸包好,抱回家中。祖母则清洗瓶中放了一年的仿真花,挑出褪色的扔掉,剩余的与新买的一同放回瓶中。

2023年年底,祖父因咳嗽不止住进医院,本来各项指标均已好转,但心脏等器官却突然衰竭,医院通知亲人尽快将他送回老宅,享年96岁。

祖父养过两只八哥。饭后,他都会从桌上捡些残渣剩菜放到笼子里。春节回家,我总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吵叫。祖母离世前不久,一只八哥死了,只剩一只陪伴祖父。吵叫声渐渐弱了,祖父还是照例饭后给它笼子里放点鸡骨鱼刺。

这只落单的八哥在一次喂食时飞走了,家里归于宁静,好在有母亲常常公放短视频里的音乐,补上这份“热闹”。

祖父生于1928年,家里有三个成员(叔、兄、妹)都死于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25岁加入中国共产党,而后从政三十余年。

他曾任海南临高县土改队长、县文教科科长、县委委员及宣传部长、县工业局局长、龙波糖厂书记,调回文昌县后历任经委主任、对外经济委主任。他参与了海南解放后至改革开放时的经济建设。又在土改、大跃进、“文革”、特区开放等阶段因“右倾”多次受到处分,几经波折。

祖父退休后,我一回家,他便会拉着我上“党课”、讲“家族史”。年事已高的他讲话已不利索,但一讲就是一两个小时。大多数时候我听不懂,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

祖父离世后,父亲和大伯整理他的遗物。他房中有一台DVD机,书柜上放了整整两排抗战碟片。“天天看这些抗战剧,脑子还活在打仗岁月里,说的都是那个年代的话。”

祖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交党费”,要求父亲按时为他缴纳党费。若是父亲做了什么不称他心,祖父便会生气地斥骂将他“开除出革命队伍”。他还要介绍母亲入党,有时要求身在广州的我替他到黄埔军校去打听他的叔叔。

印象中,祖父总是神情威严、背着手自顾自地走在前头,温情的爷孙互动时刻不多。他也不擅嘘寒问暖,过问功课成绩时像个指导工作的“书记”。

父亲和大伯整理遗物时,找到他保存多年的档案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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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胡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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