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区家变】在现实与乌有中摇摆
12块钱照了几张结婚登记照,9块钱到镇里登记结婚,20块钱买了两斤糖果给四邻散发。晚上去割了点肉,一家四口坐在板房里大吃了一顿,即是婚礼。总花销不超过50元。
汶川大地震一年后的灾区,一切都在废墟上艰难重建。重建的不仅有制度与建筑,还有人心与家庭。结婚、离婚、再生育、流产、夭折……灾难过后,这些“家变”主题大规模地在青山绿水和残垣断壁间上演,大劫之后收藏起大恸,重新憧憬和建设未来的生活,是灾区民众普遍的心愿,而最能安抚他们受伤的心灵的,正是我们成长的母体、无数人奋斗的终极——家庭
4位身着僧袍的丛林弟子站成一列,面朝一处残酷得几近狰狞的废墟,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开始诵经。先是《往生咒》,再是《弥陀佛经》。经文念罢、十称佛号之时,出家人眼泪溢出,无法隐忍。
这一天是2009年4月3日,“5·12” 大地震后首度清明来临;而在北川当地,清明前上坟祭扫是一种习俗。几位佛家弟子来自北川唯一的佛教经院擂鼓镇圆通寺,其中释普灿、释照德两位师傅是在北川土生土长。地震的那一刻,圆通寺亦未能幸免:随着剧烈的地动山摇,寺庙大殿房顶垮塌3处、30米的围墙顷刻间夷为平地。当时,释普灿、释照德流下了出家后的第一滴泪水。紧接着,两位僧人本能地冲出山门,返回到世俗的家中,遍寻昔日亲友。释照德,这位出家人坦言,在如此的灾难面前,家,还是无法让他放下。
4月1日到4日,是北川老县城的开放日,这场劫难中的幸存者被获许进入昔日家园,祭奠亡灵。天空虽然有太阳,但是照在身上并不温暖,废墟之上间或吹来阵阵轻风,夹杂着山间的雾气,有些阴冷之感。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家一家的人们手捧黄菊花、香烛、冥币,在一处处残垣断壁前或驻足、或凝望、或哭泣。北川的西南坡,一处原本风景绝美的眺望台,登者可俯瞰全城,如今,成了羌族人的“望乡台”。当地人说,人死后归魄可以登台观望阳世的家园。因此,这里成为了北川最大的一处祭祀场,人们觉得,这里与亲人的魂魄最近。
人们开始重建房子,青川
再生育孕妇的合照 左到右:马军、钟淑辉、赵小青、刘英、蒋燕、聂思英 图/人物周刊记者 大食
在过渡板房里,映秀小学幸存下来的孩子用画笔描绘自己的心灵世界
春已来到。在连片的废墟狭缝之间,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草本植物正在新生,嫩嫩的、绿绿的。年轻的妈妈俯下身去,给7个月大的儿子摘下一朵野花,金黄色的,攥在他手里,摇一摇,摆一摆,孩子立刻咧开嘴来,笑声如铜铃般悦耳。一家人刚刚祭奠完孩子在地震中遇难的爷爷,眼角的泪痕还清晰可见;而孩子的笑声明显缓释了方才的痛楚。这个震后整整3个月产下的小生命,让这一家的生活重新找回了意义。
聚散分合构成了这个世界最小的社会组织——家庭。结婚、离婚、再婚、繁衍、死亡,是再平常不过的人生悲喜剧。然而地震,令这种平常成为了非常:它刹那间集中摧毁了同一地区的大多数家庭,挑战人的心理极限,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年轻的家庭支离破碎;将希望集中变作绝望,将幸福集中化作伤悲。
震后的人们显然不能够承受这种“集中”,更不能够接受这种“集中”。于是,他们用另一种“集中”来填补和修复。你毁灭的,我要重建;你破碎的,我要重圆;你带走的,我要重生。在北川老县城漫长的祭奠队伍里,不少震后“牵手”的人们走在一起,或并排,或一前一后;肩与肩之间生生隔出一段距离。行走时,这段距离时而拉长,时而又缩短,但终究存在着,无法销匿。
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们走得很慢,头总是低着,额头有汗。与熟人撞见,总会被拦下问上几句,尤其是那些看上去早已过了生育年龄的。她们显然是在控制情绪,但多数无法控制住,流泪是最常见的发泄。女人们带着崭新的生命来看望死去的孩子,有些人告诉我,她们在废墟中的骨肉已经快到了上大学的年纪。
北川人说,地震改变了一切,都与家有关:家乡、家庭、家人。现在,一座叫作永昌的新县城正在规划建设中;一对对震后伴侣正在重新组建家庭、重新孕育生命、重新构想生活。
但是,地震家变究竟带来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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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