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眼里的王元化

因为胡风事件,弟弟被隔离审查。我们也不知道他关在哪儿,报上登他是“胡风反革命集团骨干分子”,当时我就觉得莫名其妙。在我的心里,弟弟一直是个正义、革命的人。我实在想不通怎么刚解放没几年,他一下子就变成反革命了。

责任编辑:刘小磊

弟弟的追悼会举办那天,龙华殡仪馆门口一家花店的老板对我们的一个老邻居说:“今天悼念的这个人了不起!光是学问好不稀奇,人品这么好是少有的。”我听了很感动,觉得这个陌生人的话准确地概括了弟弟的一生。

清园淘气包

我家祖籍湖北江陵,外公桂美鹏是基督教圣公会鄂西片区(湖北沙市至宜昌一带)的第一位华人牧师。他曾就读于约翰书院,旧学根底很深,但又像当时许多受到西学东渐影响的士人一样,对西方有朦胧的向往。和许多中国传统乡绅不同,外公把自己闺阁中的女儿——我妈妈桂月华送到了上海,在教会办的圣玛丽亚女校接受新式教育。

妈妈从小记性好,人也很能干,常常一边背着古书《天雨花》,一边轻轻地拍我们入睡,她特别喜欢书里聪明的女主角左义珍。爸爸是外公教会教友的儿子,从小家境贫寒但勤奋好学,由教会资助到上海圣约翰大学就读,后任清华注册部主任兼授英语,由清华公派赴美国芝加哥大学留学。

弟弟快满一岁的时候,我们全家随父亲搬到清华园南院12号的教职员宿舍。当时学校里的中国教授大都住南院,拖长辫子的王国维住在南院的中式房,陈寅恪、赵元任等学者和校长梅贻琦一家住在南院的洋房里。北院住的大多是外国教授。清华园里的中外教授常常一起开Party,我们也交了很多同龄的小朋友,常常一起到清华的大礼堂排戏。清华园里中国人、西方人相处愉快的空气,深深印在了童年我们的脑海里。

南院的后门是一个方形的大广场。弟弟小的时候很顽皮,常常骑着个大竹竿在广场上乱跑,佣人严师傅除了做饭,就是跟着弟弟跑,防止他闯祸。清华的一些外籍教师看见了,常常好奇地问:“这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一个大男人老跟着他跑?”

弟弟起先在男女混校的孔德学校上学。那是蔡元培办的学校,教法语。学校里有个特别的规矩:学生功课有进步,座位就可以往前进一个位子。弟弟在那所学校学得很好,考试成绩全年级第一,坐到了第一排,爸爸觉得他学有余力,就让他跳班去念教英语的育英小学。在那所学校,弟弟感觉不到师生之间的互助和友爱,他后来常常对我们说,爸爸当时让他转学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切断了他与适合他成长的环境之间的联系。

桂碧清(图左)与王元化在湖北老家 图/陈怡

原来他是个地下党

“七七”事变爆发后,严师傅从外面打听来消息说日本兵就要进城了,我们全家赶紧准备逃难。动身那天,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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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莫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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