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还山谈电影

电影要寻中国的根。中国的西部片就要反映中国西部的魂,和美国的就不一样。

本文刊载于1987年的《南方周末》

早就听说银幕下的许还山,和他扮演的许多角色一样,慷慨激昂,雄风凛凛。不久前,许还山到乌鲁木齐拍摄他自导的影片《盲流》,我们与他匆匆一晤,又发现,许还山不仅能导善演,而且对我国电影现状及电影艺术还颇有自己的一番独到见地。

中国电影水平并不比某些先进国家差,我们不能妄自菲薄。

中国电影没有在奥斯卡和戛纳电影节上拿到奖,这是否就说明我们影片的水平很低?有人很灰心。但我看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审美意趣的差别。奥斯卡主要是英语片奖,我们只能争外语片一项。《人生》之所以末获青睐,这里面就有东西方审美观的差异。所以我说,没得奖并不能说明我们某些影片水平比他们差。

中国演员用而不养,必定造成才思枯蝎。

目前活跃在我国影坛的中青年演员,大部分都有坎坷的人生经历和深刻的人生体验,这是许多国外演员无法企及的。但是我们演员的生活面十分狭窄,许多必要的技术培养都没有。举个简单的例子,国外演员人人都会开汽车,而我们的演员就没几个行,更不用谈驾机、潜水之类的技术了。遇到这样的镜头,只好找替身,要么加技术处理,因此演起来总有“隔”的感觉。眼下电影界有种不好的倾向:一个青年演员一两部电影演得成功,马上捧到天上,星光灿拦,到处拉着拍片,结果只取不存,生活积累用完了就江郎才尽。而对另外一些人,一次失败就弃之一旁,永无机会再作尝试。这都不利于培养演员。我拍完《张衡》之后,马上接到了《李冰》摄制组的邀请,结果只好推掉,因为自我感觉再没有东西了。
提高电影创作水平,剧本是关键。作者要有敢于打破条条框框的勇气。

电影水平上不去,最着急的莫过于电影圈里的人。电影要上去,我觉得关键在剧本。现在我们剧本创作还是条条框框太多。现在有些历史片,描写荒蛮落后的片子能拍出深度,一切近现实就不行了。改革片拍了不少,成功者寥寥无几,也是由于守着框框,不敢突破。今天我们依然有一套八股没打破,正面人物身上总得加些光环,让人敢敬不敢爱。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同志胆子那么小,不敢越雷池一步,老抱着一套八股不放。我主演《幸运的人》时,剧中说这个人物骄傲、偏激,但我觉得剧中台词不足以说明他这一点,就自己加了一大段痛快淋漓的台饲,后来审查也通过了,原作者很赞赏,你们看电影时可以看到。可见原因也不都在上面,对于作者、演员自身也有个开放问题。我在电影界是以敢说而闻名的,但有一条,不反党。我觉得敢说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电影要寻中国的根。中国的西部片就要反映中国西部的魂,和美国的就不一样。

我主张电影要寻根,寻中国的根。不要怕人家说你揭疮疤。我现在正在拍摄的《盲流》是西部片。中国的西部片是什么样子?就是要反映中国西部的魂。美国的西部片我看得很多,一匹马、一条枪、一身牛仔服、一顶巴拿马帽、一场枪战,还有一个英雄加一个美女,就是一部电影。我们中国的西部片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应当反映我们西部人民深沉、坚忍、忠厚的精神。西部的魂就是黄河文化,这是华夏文化的鼻祖,也是我们民族文化的根。《黄土地》这部电影作了些尝试,有人说它太落后,我认为很可贵,它使我们看到了中国的一个角落,看到了在这块贫瘠的热土上挣扎的人们,发人深思,是部好影片。

严肃电影也可分三个档次,最高档次是人性片。

有人欣赏阳春白雪,有人喜欢下里巴人,不能强求。影片应当有多种档次。现在很多人在尝试拍一些既有一定水平又适合一般观众口味的影片,让群众在欣赏中提高审美水平,这方面有成功之作。《人生》就是一部既叫好又卖座的影片。我认为严肃电影也可分三个档次,一个档次是政策片,这种片子是密切配合形势的,因此很重要,没有这样的片子不行,比如《代理市长》。但是这类影片很难有永久的生命力。另一个档次是性格片,它是反映我们民族特有的性格特点、观念变更的,这种片子可以拍出深度,《人生》就是这样的片子。不过我认为最高档次是人性片。什么是人性片,就是反映人类共同的欲望和需求的东西。食、色、性也。这是人类共同的人性。《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为什么能突破国界和民族的界限?就因为它描写了人性。

网络编辑:mer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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