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第三代 低调的社会中坚

梁忆冰总是觉得,自己不太喜欢看那些“文革”悲惨遭遇的回忆文章,她说,如果一直怨下去,总使人不那么积极,“世界上美好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梁家第三代葆有(外)祖父的一个特点,无论怎样,仍充满了对生活和工作的热情

梁家第三代的老人们,有一种淡淡却有趣的口音:北京话的底子,但个别字词听来接近天津话,或是南方方言。他们大多生于1930年前后,年幼即随父辈四处漂泊,口音,成为那个年代留下的痕迹。

梁再冰和梁柏有的童年在大西南度过,能说流利的四川话。那时的西南,确实是后方,梁再冰随母亲林徽因先行去李庄,路过贵州毕节,能看见狼驮着狈在马路边跑。思成、思永两家在李庄一度极为困苦,但孩子们未必感受得到,梁柏有记得自己每天都能吃一份醪糟鸡蛋,母亲给她用缝纫机轧一个花裙子,她就在旁边等着,做好了立刻穿出去,跑到长江边上向同济大学的学生显摆。

吴荔明出生在广州荔枝湾医院,家住启明三马路,遂得此名,她懂粤语,是第三代里为数极少的掌握祖籍语言者;梁忆冰随祖母王桂荃在饮冰室生活了最长的时间,讲话时偶尔蹦出一些天津味儿;周有斐是梁思顺4个子女中惟一健在的,今年已经83岁,只比八舅梁思礼小两岁,他的英文程度超过中文,父亲周希哲当过外交官。

第三代中,公众最熟悉的应是梁思成、林徽因之子梁从诫,因为老人的身体原因,我们没有去打扰他。“从诫”一名是梁思成和林徽因在向《营造法式》作者李诫致敬,不过在梁家,你有“做自己”的充分自由,从诫后来考入北大历史系,1978年至1988年在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任编辑,正是那段时间,他从读者投书中感觉到中国开始面临环境危机。1994年,他创建中国第一个民间环保团体“自然之友”,从那以后,梁从诫这个名字就和环保结下了不解之缘,一直到2005年年初那起“敬畏自然”的大讨论,人们还能从报纸的评论版看到他犀利的文章。而每年的两会,更是他发表言论、影响舆论的舞台。有人骂他是“极端环保主义者”,这位政协委员说,自己就是要向“极端发展主义”宣战。季羡林先生是这样评价梁从诫的,“宁可少一个历史学家,也要多一个自然之子”。

梁从诫的姐姐梁再冰出生于1929年,这一年年初,祖父梁启超逝世。某种程度上说,再冰确实继承了祖父的那支笔,她在1948年离开北大,进入新华社,在国际部一直干到1991年退休,“一直在跟新闻,国际上哪里发生事情了,就赶紧去研究这个地方的问题。”

梁再冰年近80,容貌仍可见到母亲林徽因的影子,虽然“回忆对我来说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她仍然分两次接受了我们的访问。“文革”初起时,梁再冰夫妇正在新华社驻伦敦分社工作,“突然就没有人给我写信了”,有两三年时间,父亲梁思成也音信全无,“我以为他不在了,家里人瞒着我”,到1968年她才从广播中知道父亲尚在人世的消息。1969年,梁再冰回国,父亲已被折腾成一个沉默的人,回忆至此,梁再冰仍不免心痛。

梁思庄之女吴荔明退休前是北京大学地理系教授,现在仍住在母亲当年在蔚秀园分配的楼房里,家中保留着一套二舅梁思成为他们制作的家具。因为和第二代长辈打交道最多,为梁家子女立传的任务几乎天然地落在她的头上。她说,自己现在最后悔就是当初妈妈唠叨时,自己听不进去,“我们那个时候只关心自己的那点业务。”

梁家第三代出生于抗战之前,用梁柏有的话说,“我们这一代三四十岁正好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就赶上了文革”,又因是梁启超后人,在业务以及入党问题上都受过一些影响,吴荔明至今仍遗憾自己没能好好学习外语。

不过,他们葆有(外)祖父的一个特点,即无论怎样,仍充满了对生活和工作的热情。事实上他们也都成为了社会的中坚力量。梁忆冰人已退休,但还在农业部植物检疫实验所带着一帮年轻人攻关,她曾经有机会成为管理者,但这好像不符合她的性格,“我有一段不是太顺,有同学后来跟我说,你活该,你要是去部里,早就是个局长了。我说,对对对,谢谢你!”

梁忆冰总是觉得,自己不太喜欢看那些“文革”悲惨遭遇的回忆文章,她说,如果一直怨下去,总使人不那么积极,“世界上美好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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