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者口珍】唐老爹的书和烤鸭

我雨天是不吃烤鸭的,另一个心得是秋天风出来的鸭皮更好吃。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养成了孔夫子的龟毛——不时不食了。

遍尝山珍海味,身兼美食作家、美食节目主持人、台湾观光人员训练班美食讲师等多重身份。爱吃、懂吃,更做得一手好菜。
将过去蒋家软禁张学良的处所改造成了餐厅,那是一个有古迹、有山林,推崇自然复古的美食“禅园”。



我雨天是不吃烤鸭的,另一个心得是秋天风出来的鸭皮更好吃。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养成了孔夫子的龟毛——不时不食了。



短发、国字脸、挂鼻梁的老花镜外加一袭袍子是唐老爹的标准写照。北京来的老兵,因为打了长官,判刑退伍;写得一手好字,三杯下肚之后,口里又诗又词的,但一半时间都在骂人;后半生摆书摊为生,是舅舅的同年旧识。我十六岁在他中华路的书摊上初识唐老爹,那天他送了一本老盖仙夏元瑜的《弘扬饭统》给我。见老友带着外甥来会,索性把一块大布一掀,将整个书摊盖了起来,打烊不干了。将小盒中的钱一把 揣进了口袋:“走!我们到中华路头上会宾楼吃烤鸭去!”

那是我第一次吃烤鸭,听唐老爹说会宾楼的烤鸭师傅曾在北京便宜坊当过学徒,这手艺是来自北京。唐老爹在柜台还寄有一大瓶没喝完的金门大高,堂倌拿来盛满了杯,配了鸡丝拉皮、小鱼豆干、酱肘子,我生平的第一口高粱就那么干了。

微醺之间,烤鸭来了。 师傅拿了小片刀,现场一片片在桌前又划又切的,那热气从片开的皮缝中外窜油溢,根本就是对食欲的调情和勾引。会宾楼的烤炭用的是台湾阿里山的梨木。唐老爹教我第一口要将皮沾糖吃,这样才能品出师傅对柴火的考究。果真,那梨木的炙香也随着咀嚼的瞬间流露而来。

会宾楼夹着烤鸭吃的单饼也有讲究:面不能擀得太实,也不能垮得无筋,得柔得不抢风采,还能衬出如璃碎的脆皮感;夹的葱不可呛,再配些青爽的小黄瓜丝,沾了甜面酱,包完即入口,这就是极品的吃法了。

取了皮肉后的鸭架子,唐老爹要师傅将它拿到厨房,斩成块件,加两把大白菜切两条白海参,用大火煨,煨成乳白的汤色后才能加盐调味,再加些粉,撒些胡椒。这海参鸭架子的汤,腴郁香浓,可是醒酒的绝品。

前几天一个学生送了一瓶Remy Martin的Louis XIII,我第一个就想到用它来配烤鸭,当然又想到的是请唐老爹一块儿去,结果他此刻已离开台北,回北京朝阳门老家了。我只能约着舅舅去台北的喜来登酒店吃烤鸭。事先我给主厨阿光师傅打了声招呼。他告诉我,酒店的烤鸭已用从法国樱桃谷进口、在台湾好山好水的宜兰养大的鸭,听说北京全聚德来台也准备用这款鸭。

三十前在傅培梅烹饪补习班教烧烤的唐师傅是香港人,阿光的师叔。早年我曾跟他到东门市场选鸭,他会用手去揉压脖腋下的三叉骨,有滑弹的手感才能用来做烤鸭。鸭子去了毛打理净了,要先轻轻的涂上一层稀释后的麦芽糖醋汁,接着对鸭吹气,吹得皮和肉得分开,挂在阴凉处风干。这么处理过后再去烤,鸭的皮才不会受鸭肉含水的潮气,才会脆得好吃。所以我雨天是不吃烤鸭的;另一个心得是秋天风出来的鸭皮更好吃。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养成了孔夫子的龟毛—不时不食了。

开了Louis XIII,那干邑的醇香,胜过许多X.O.。我将刚片好的鸭皮一头轻轻沾了些糖,另一头点了些许Louis XIII。舅舅起先用搞怪的眼光看着我,我逼着他也这么试一口的时候,他抿着嘴、点着头,用眼神支持了我新式的烤鸭吃法。

离开喜来登之前,我请阿光打包了一鸭架子给舅舅带回家。开车送舅舅的路上,他口里还惦着那鸭皮的香脆和干邑的回香。舅舅下车时,我把没喝完的大半瓶酒叫他带着,说:“酒放在我儿三天就没了,等唐老爹回来,我们也请他尝尝这新吃法。当然,要把酒全干了。到时也要记得送他一本我的新书:《谁是饭统》。”
 

{{ isview_popup.firstLine }}{{ isview_popup.highlight }}

{{ isview_popup.secondLine }}

{{ isview_popup.buttonTex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