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美国前副国务卿理查德·库珀：“美国至今还没有自己的主张”

绿色世界观

“就我所知，美国政府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提出一项计划来实施他们的愿望。相反，美国政府只是对这项政策背书。”

“只要美国政府还这么过多地关注于碳交易，我对哥本哈根会谈和中美双边会谈就都不那么乐观。”

11月中旬，美国总统奥巴马将访问中国，哥本哈根的气候谈判已迫在眉睫。迟迟未获美国参议院通过的气候和能源法案令许多人对美国新政府的能源新政持有疑问，而这一疑问也令哥本哈根最终能否达成富有成效的协议，蒙上了阴影。

理查德·库珀（RichardCooper）曾在美国肯尼迪政府、卡特政府和克林顿政府中担任重要公职，曾任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主席、主管经济事务的副国务卿，对美国政府制定经济政策有过相当影响。现在他的另一身份是哈佛大学的知名学者。

他毫不掩饰对哥本哈根谈判前景的悲观态度，以及对美国内部能否形成真正气候变化和清洁能源的共识的不确定性的担忧，当然，这并不只是个别人的观点。

南方周末：哥本哈根气候峰会召开在即，为什么国家间的气候谈判会显得越来越艰难而复杂？

库珀：即使在国内层面，如美国，通过讨论达成政策决议的过程也是非常困难的。

问题在于，我们仍然对气候变化的很多领域一无所知。即使我们对全球系统如何工作，以及气候变化可能产生多大程度的破坏有共识，我们仍然对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未达成共识，我们对采取行动的紧迫程度也没达成共识。

国际层面的讨论就更复杂。每个国家有不同程度的发展水平，对气候变化到底有多重要有着不同的理解。即使国家间已经达成了行动协议，采取行动仍然非常耗费资源。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都希望将自己国家花费的成本降到最低，让别的国家做得更多。这可以说是个分配问题。

南方周末：奥巴马政府曾发誓回到全球气候谈判中并重新发挥领导作用，你觉得这会顺利吗？

库珀：我首先要说的是，美国在全球气候的国际机制中还没有自己的主张，没有自己的主张，美国就很难掌握领导地位。奥巴马政府改变了布什政府的不热心态度，但就我所知，美国政府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提出一项计划来实施他们的愿望。相反，美国政府只是对这项政策背书，而让美国国会去讨论美国未来的具体措施。众议院已经通过了美国国内的气候法案，但参议院还有相当大的反对声音。至少现阶段，这项政策受到非常沉重的立法程序的阻碍。有些人说参议院可能永远也不会通过。

美国和欧洲领导人传递的信息是要建立一个具体的自然目标系统，在这个系统里，每个排放国都被要求一定的排放量，之后排放限额允许交易。但正如我所说，碳交易市场从全球的视角来看并不会令人满意。所以我认为对气候变化问题达成有效的全球决议，应该多考虑行动，而不是目标。

南方周末：碳交易系统为什么不那么理想？

库珀：碳交易系统看上去有作用，但事实上，美国国会通过的国内碳交易系统没有任何一个承诺性的气候变化项目。碳交易系统已经在欧洲试运行了至少5年。它也不是一个完备的系统，它仅覆盖一部分排放国，而不是全部。我的观察是，它在全球层面运转得不会那么顺利。

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些建设性的思想。一旦我们认识到碳交易系统在世界上并不是一个有价值的系统，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只要美国政府还这么过多地关注于碳交易，我对哥本哈根会谈和中美双边会谈就都不那么乐观。

南方周末：中国是另一个被寄予在哥本哈根谈判中起关键作用的国家，但中国一直强调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

库珀：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所以气候变化或许是重要的，但不是首要的。中国的主张是，这是富国的事，富国需要自己解决问题，当然中国会给予合作，但不能让中国难受。本质上说，中国如果不有效参与全球行动，那也就没有什么国际气候机制了。

我们需要在这个僵局中寻找一些方法。美国需要形成一个被中国所接受的主张。正因为如此，我期望哥本哈根是一个替代性的场所，这回我们应该从《京都议定书》的基础上建立的基于目标的计划，转变为考虑基于行动的“每个国家能做什么”的问题。如果说气候变化政策是紧迫的，那是说我们应该现在就开始积极地寻找解决未来问题的方案，而并不是现在就要着急地采取剧烈的行动。

但就现在来看，在未来哥本哈根会议上达成替代性的协议，我还没看到任何基础。

南方周末：说到具体的行动，中国一直要求美国等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提供技术支持，以帮助应对气候变化。

库珀：这些行动无法避免地受到美国国内的考量和约束。我们希望是基于合作的支持，如果哪个国家只是坐着说，我们等着别的国家来帮我们，那也是不切实际的。

说到具体的技术领域，比如美国可以向中国的新电厂提供碳捕获技术和设备。但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哪种在试验室里的技术能在商业规模的条件下有效。

南方周末：奥巴马上任以来，国务卿、能源部长、商务部长密集访问中国，能源合作是重要议题。奥巴马自己也计划于11月份访问中国，你认为他会带来什么？

库珀：我想奥巴马会希望美国国会在那时已经通过了气候法案，那个法案将会提供在中国具体讨论的基础。但到现在为止，这个希望已经不太可能实现了。（作者系南开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