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兄弟判决在即 “许霆判例”考验司法——一切以许霆案为参照系？
有一种代表性的意见认为不该将银行的责任由“许霆们”承担 李晓宜/图
众所期待的许霆案多米诺骨牌效应尚未出现。
3月31日，许霆案重审由无期改判5年。
同一天，在看守所中羁押了14个月后，“宁波许霆”唐风军、唐风光的辩护律师得知宁波市检察院以盗窃罪起诉唐氏兄弟。
“我们内部确实有观察许霆案结果的意思。”浙江省检察院的一位匿名人士向南方周末表示。
4月15日，两人出庭受审，律师做无罪辩护。
宁波中院外宣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将要宣判的时候很敏感，我们不便表态。”
“希望法院拿出公正独立的判决，不要受许霆案结果的影响。”唐氏兄弟的表哥罗芽娇说。
4.49元惹下祸
“如果许霆将来被判无罪了，我的两个表弟也就没事了，如果许霆被判刑了，他们估计也难逃一劫!”许霆案判决前，罗芽娇曾对媒体说。
被称为“宁波许霆”的唐氏兄弟案，一开始就被媒体和许霆案进行比较——两者在细节上的确存在颇多相似。
同样都是持借记卡在ATM机上透支；同样是来自异乡的外来务工者；更重要的是，同样都正处青春年华——哥哥唐风军今年23岁，弟弟唐风光22岁。
4.49元是令人叹息的起点。
2007年弟弟唐风光辞职，原先工资卡内尚有余额4.49元。舍不得这4.49元，弟弟让哥哥唐风军把余额取出后将卡销户。
2007年1月28日，哥哥跑到宁波鄞州银行的一台ATM机上，打算将弟弟借记卡里的4.49元转到自己卡里。
一次手误，4.49元被输成了49.49元，但ATM机却显示转账成功。唐风军有些不敢相信，又试着转了两次，依然成功。“输入，确定，继续，输入，确定，继续……”当晚，兴奋的唐风军不停转账，直至卡里的金额超过135万多元。第二天上午，唐风军把ATM机系统出错的情况告诉了弟弟，并让唐风光在银行办理了一张新的借记卡。
哥哥把已转入自己借记卡内的67万多元转入弟弟新办的借记卡内，并取出现金57万多元。此后，兄弟俩把取出的钱大部分存入银行，其余20万元汇回湖南老家。兄弟俩后来打电话查询银行卡里的余额，银行这才发现，那张不能透支的借记卡里，出现了负二百多万的余额。银行报警后，很快唐氏兄弟被警方抓获，钱款被追回。
察言观色
“刚开始谁也没把它当成很大的案子。”4月18日，唐风军的辩护律师张朝惠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说。
2007年4月16日，唐氏兄弟被鄞州区检察院以盗窃金融机构罪提起公诉。案件经两次延期审理后，宁波市中级法院决定改变管辖，由中级法院审理，而公诉方也由鄞州区检察院变成了宁波市检察院。
张朝惠说，这一举动并无异常，“盗窃金融机构属盗窃罪中加重情节，所以要提一级管辖。”
2007年12月，广州许霆一审被判无期的案件曝光，引发媒体热议。跟进的媒体同时把眼光转至唐氏兄弟，唐氏兄弟顿时成为许霆的宁波翻版。
宁波市检察院的工作突然在此间停滞了，他们两次决定将唐氏兄弟案退回补充侦查。“我们对此案很慎重。”4月10日，《检察日报》报道，一位未署名的办案检察官表态说，两次退回补充侦查是为了补充侦查关键证据，“我们也一直在关注广东许霆案的进展”。“其实补充侦查，并没有什么新的事实。”律师张朝惠认为，“实际上，检察院就是在拖延时间。说得直接一些，就是等许霆案的重审判决结果。”“我跟业务部门沟通过了。他们说听领导的。”张朝惠的依据是，她曾在唐氏兄弟案曝光后打电话询问检察院。“接电话的是一个检察官。那个人很明确告诉我，就是等许霆的案子。如果改判无罪，可能就不起诉，是有这个意思。”
罗芽娇说，刚开始，他在网上看到许霆被判无期徒刑时，心凉了半截。
后来许霆案影响日增，广东省高院将案件发回重审，他才开始对许霆案的判决结果充满期待。“如果许霆无罪将是对我们最大的声援。”
和许霆进行比照的还有唐氏兄弟自己。律师张朝惠说，唐氏兄弟在看守所中也看到了许霆案的报道。
4月15日，只有初中文化的哥哥唐风军在法庭上慷慨激昂，为自己辩护的理由明显借鉴了媒体有关许霆案的报道：“我不认为我是盗窃。我通过ATM机转账的时候，机器并没有提醒我出错了。所有转账程序都是按照机器的提示操作。最后，我是通过银行柜台取出58万元现金，并通过银行柜台转存和汇款的，这些行为并不是秘密窃取。”“请求法官判我无罪。”弟弟唐风光说。
有异有同
许霆案改判5年后，一些不甘心的律师将精力转向唐氏兄弟案的辩护中。
浙江的何长明是无偿为唐氏兄弟辩护的律师之一。“我一直坚持许霆不构成盗窃罪。按照许霆和唐氏兄弟的情景，他们唯一能适用的是信用卡诈骗罪，但信用卡诈骗，他们的数额不够。司法机关无法适用信用卡诈骗罪名而采用量刑更重的盗窃罪名，令人费解。”“我着急得跳脚。”何长明说，觉得许霆的辩护不够充分，他决定一定要在唐氏兄弟案上进行充分辩护。
“我们更关心的是如何处理这个目前法律上无明文规定的行为。”何长明说，他已给全国人大发建议函，希望增设一个侵占金融财产罪来应对这种情况。“网上有关许霆案的辩护意见我也看了，我们有不同的地方。”张朝惠拿出厚厚一沓的资料说，“我们吸收了一部分，作出自己的判断。现在很明确，坚持无罪辩护。”
张朝惠说，“许霆到现在钱还没还，当时还逃跑。虽然唐氏兄弟数额更大，但从各种情节来看，情节更轻微，基本上没有实际危害。”
一个证据是，2007年2月5日，银联数据服务有限公司主动给鄞州区的公检法三家单位提供了一份《关于从轻处理唐风光等涉案人员的函》。在这份函中，银联承认数据发卡系统自身存在一定的薄弱点，唐氏兄弟最初没有蓄意攻击系统的主观恶意，而且唐氏兄弟归案后，能够积极配合公安部门及时追回涉案款项，挽回了经济损失，社会危害性不大。建议对两兄弟从轻或免予刑事处罚。“我们本来还不敢提两者的比较，毕竟中国还不是判例法国家。”张朝惠说，对许霆案的判决她的认识是，“除了他是受关注的特殊案件外，许霆案可以说没有从轻情节。他和我们这个案子还不一样”。
张朝惠说，在庭审中，法官和公诉机关都有意无意地进行了比较。“公诉机关这次开庭明确提出了这个观点：不管是云南的何鹏案，还是广州的许霆案，既然判了，这个案子肯定也要判的。”
“我觉得司法机关不该采取逃避的手段。”4月22日，唐氏兄弟的表哥罗芽娇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说，“以前许霆案没判，它们犹豫不决，现在判许霆有罪，又说要坚持起诉。”“不管许霆怎么判，不能按许霆的路子来判这个案子。”罗芽娇在几位辩护律师的鼓舞下，开始坚持无罪的观点，“如果判他们有罪，我一定上诉到高院。”
广州的许霆、宁波的唐家兄弟、云南的何鹏，这几个相隔千里、原本素不相识的人，现在已被串成了一个命运攸关的共同体。
4月21日，罗芽娇和许霆的父亲许彩亮第一次通了电话。“许霆的父亲说，要推动法律的进步和改革，需要我们这样的个例来推动。”
唐氏兄弟判决在即，法院的态度难以获悉。“估计要提到审委会讨论。”律师张朝惠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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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何鹏：再审有望
“云南许霆”何鹏如今服刑已7年。2001年，当时在云南公安专科学校读书的何鹏，在失控的ATM机上，从余额10元钱的银行卡中取出42.97万元。案发不久，何鹏被刑拘，向司法机关退回所有款项。2002年，曲靖市中级法院以盗窃罪判处何鹏无期徒刑。何不服提出上诉。云南省高院二审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许霆改判给何鹏带来命运转机。据报道，曲靖市委政法委朱家美致电何鹏家人称，近期将请示最高法院和最高检察院，争取给何鹏改判。针对朱家美的这些言论，云南省高院有关人士表示，并不代表云南省高院。云南大学法学院教授邵卫峰认为，法院应该对何鹏案提起再审，虽然我国并不是实行判例法的国家，许霆案的判决至少有参考价值，但按照“相似情形同等对待”的原理，何鹏也应该减轻处罚。据何家人介绍，何鹏案发后，在司法部门内部曾出现过争议，何鹏曾三次被抓，两次被放。接受《新京报》采访时，狱中的何鹏说，有时候会觉得太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我是无期徒刑。
（根据公开报道整理）
（责任编辑 赵凌 实习生 王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