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根本就不叛逆——韩寒访谈

如果哪天我拿了矛盾文学奖,我会哭的。我觉得我堕落了,太过分了,我怎么可以拿矛盾文学奖?好比主流电影审查一样,能公映的很难是好电影,好的电影能公映吗?

韩寒在同龄人中有不少拥趸     图 姜晓明

 

  这一次,也许我们错怪韩寒了。那些博客上的针对白烨、高晓松、陆川、郑钧、现代诗人的骂战,和某女导演,某女歌手的绯闻,“携枪登机”的新闻,找枪手写作的“谣言”,“炮轰”于丹的新闻,加上新书《光荣日》的隆重推出……这一切,都并非有意为之。
  盛夏的尾巴,韩寒在北京试车。提前四天到了赛车场,在烈日下等待,他并非玩票。“赛车就像演员一样的,所有的妆都化好了,不管时间有多长,你都得等着。”这一点他和那些明星歌星车手并不一样。“我是不会和他们赛车的,那不是欺负他们吗?”他甚至嘲笑某明星脸上因为流汗而显得不均匀的粉。
  韩寒说,自己没有什么饭局、时尚聚会、Party去参加,连代言都没做过一个,所以,有大把时间赛车。
  韩寒的车头,写着一个“寒”字。他参加赛车,到现在为止,总分已经排在第一。那一次比赛,他拿了第二名,成绩不俗。为了好玩,他远远地就把拖鞋向队友飞了出去,这是他的顽皮的一面。
  韩寒认为自己并不叛逆。他的出版商路金波也对记者说,韩寒实际上是一个善良、本分、不虚荣、热爱工作、对待朋友诚恳、不爱慕虚荣、不爱喝酒的“三好男孩”。“他不大会拒绝人,容易把人想得太好。”而韩寒也说自己的缺点是“心太软”。
  实际上,韩寒并不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人。但他很享受这样的“不成熟”,“很多人想太多,想得很成熟,但他不一定能成功。很多的成功往往不是成熟的想法,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歪打误撞。”
  又补充说,虽然那一年的“新概念”作文他拿了一等奖,但实际上,他的第一个长篇《三重门》是早就写好了。他是有准备的,并不是单凭运气。
  路金波认为,好的商业品牌就是简单的,好比波音是卖飞机的,耐克是卖运动服装的,而韩寒的作品,是卖给叛逆期的青年的,如17到20岁出头的男生,12到18岁的女生不等,为他们提供的是简单的、易于辨认的文学作品。郭敬明的销量在100万册以上,韩寒的销量在60-70万册左右。然而实际上,在图书市场上,韩寒并不是卖得最好的。更好的已经是新人甚至“90后”了,如可爱淘、饶雪漫等,郭妮的甚至已经卖到了380万册。之所以没有引起媒体的关注,是因为这些人的读者群虽然大,却是沉默的,暂时没有发言阵地。
  80后已经登堂入室,韩寒明显是有话语平台的。“但他是不讲究规则的。”路金波说,“在他心中,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对错。比如徐静蕾是他朋友,他就永远不会骂她;而高晓松不是,他就可以挖苦高晓松。”
  韩寒甚至说,他和“白烨”之间的战争,实际上只是一场“大乌龙”,是一个巧合。只是白烨的名字在拼音排序里靠前,被他“不小心”看见,加上长期以来对“老师”、“体制”、“纯文学”心存看法,不吐不快,于是引来一场意外“战争”。
  于是有人认为他是“柿子拣软的捏”,“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有人认为他说出了同龄人想说的话,而且说得比别人好。
  关于韩寒的写作,新老出版商们也有不同的看法。路金波认为韩寒是靠天赋,靠文字、幽默感和批判精神来吃饭的。“但他的小说有问题,不会讲故事,有头没尾,人物不明显,只有小说的细节。”“目前为止,记住韩寒小说里主人公的名字的,比不上记得韩寒名字的人的万分之一。”
  当年出版棉棉《糖》的出版商丁晓禾拿“70后”的作家和“80后”的比较了一番。
  “2000年4月,棉棉的《糖》和卫慧的《上海宝贝》同时遭禁,导致‘70后’的文学出版或者说文学创作集体陷入低谷,这可能是中国最后一次‘大规模的禁书’了。文学永远需要生力军或者说新生力量,‘70后’积蓄已久的‘爆发’就此夭折。打着‘新概念、新思维、新表达’的‘80后’乘虚而入,提前登堂入室。2001年韩寒的《三重门》、春树的《北京娃娃》走红,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踏着‘70后’的“白骨”,适应了市场的需要。春树的‘残酷青春’与棉棉的如出一辙,但是棉棉已经‘光荣献身’。直到今天,‘70后’之所以仍然散兵游勇、各自为战,同2000年的‘最后一场雪’不无关系。不过,没了‘80后’那种‘集体标签’,今天的‘70后’们倒显得自由自在,百花齐放,比‘80后’潇洒。‘80后’的‘青春文学’现在似乎青春不起来了。”
  丁晓禾没看过韩寒小说,倒是看过韩争论的文章,以为有思维敏捷、言辞犀利的一面,也有气度不大、强词夺理的成分。“在我眼里,韩寒既不是青年代表,也不是娱乐分子,算一个按捺不住自己的80后的‘新闻发言人’。”
  而韩寒却说,我不看文学史,我就是文学史啊。
  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个有些单纯、有些痞气、有些倔强的、喜欢嘴硬、说些笑话的、偶尔带儿化音的、有些瘦的韩寒。无庸置疑,他是有才气的,谦逊的,他也是好脾气的,但依然掩饰不了一点点的优越感。

“我觉得真正的胜利是战胜别人”
  人物周刊:像这样的赛车,你一个月要做几次,一年要做几次?
  韩寒:一年大概有十二三场比赛。我们跟足球一样,有一个赛季,这段时间比赛会比较多,在三月到十月,一个月有两场,一个月有两周基本上都花在比赛上。
  我们有个车手总积分,一共有六场或者八场比赛,每一场有积分,谁积分最高就是年度的总冠军。目前我是所有车队里积分排第一的。
  人物周刊:据说赛车是拿命去搏,是不是真的?
  韩寒:其实不是。越是危险的运动项目,它的安全设施就做得越好。所以,这么多年没有出过赛车上的特别大的事故。我出过事故,也翻过车,但我知道,这还是很安全的运动,比街上的车要安全得多。
  赛车是非常静的,要大部分人想象的安静,因为你只有很安静才会很冷静,作为一个好的车手,他是非常冷静的。我们做过那种关于心跳的测试,一个好的车手在赛车时的心跳和不比赛的时候差不多。
  人物周刊:作为职业车手,是否领工资?
  韩寒:车队发工资和奖金。如果成绩差或者没有成绩的时候,那可能就相当于普通坐办公室的,如果成绩好,奖金多的话,可能要多一点。
  人物周刊:你怎么样想去赛车的?
  韩寒:我从小就喜欢。我小时候还想当售票员呢,可以天天不用花钱坐车。后来实在是迫于现实的压力没去当。
  小时候的梦想,很多人都是没有办法实现的,当他们有了条件后,就不去实现了。我不一样,一旦我有了这个条件,肯定马上去做。我从不考虑赛车的人多人少。就算人多,只要我喜欢,我也会去做。
  人物周刊:在赛车里你好像一直没有盈利?
  韩寒:只要不亏钱我就很开心了。当年我朋友做了一个车队,我去他的车队开,基本上用自己的车,改装什么的花的是自己的钱。我有好处,可能稍微容易拉一点点赞助。没名气的车手要花两百万,我稍微有一点名气,可能能找到20万赞助,但还是要花180万啊。
  人物周刊:你在赛车里最享受什么?是速度感吗?
  韩寒:应该不是。作为一个车手,对于速度的刺激已经很麻木了。就像你是一个AV女或者AV男一样,别人看来,你是不是天天享受做爱的感觉,其实人家早就麻木了,职业而已。偶尔坐一次赛车你会觉得很爽,(要是)天天在车上,天一直那么热,赛车服这么厚,你也受不了。
  人物周刊:在同龄人中,你算富裕的?
  韩寒:可能吧。但这种富裕都是因为我的同龄人还在大学吧。等到三十岁时,大家都发家了,合法发家的发了,不合法的也发了。现在大家都刚从学校毕业。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待金钱?
  韩寒:我来这个车队比赛,工资多少都不知道。年底跟他们结一次,爱给多少给多少。我搭了两三百万进去,到现在总体来说还是亏了。我不指望靠赛车来赚钱。
  我就管好我自己的那一块,包括在基金、股票这么热的时候,完全没动过那个念头去买。我只挣分内的钱。
  人物周刊:你写书,写博客,在赛车时能完全投入吗?
  韩寒:我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希望只要我出场,所有的人都拥戴我,我从小有这样的情结。就是说,我不出场的时候就算了,你们玩吧,但我一出场,你们就别玩了。所以我不会满足于参加明星赛,就一心想做全职的赛车手。   
  人物周刊:你很想赢吗?
  韩寒:那是肯定的,任何一个车手都想赢。
  人物周刊:赢了有什么好处?
  韩寒:就是赢啊,冠军!这个是运动员的目的。不是说你来比赛,你真以为是来挑战自己的啊?我觉得真正的胜利是战胜别人,而不是战胜自己。战胜自己那是自我安慰的。

“其实我并不叛逆”
  人物周刊
:你小时候被打过吗?
  韩寒:那肯定会。
  人物周刊:你父母有没有说儿子要怎么样?
  韩寒:没有。我从小属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那种,如果我父亲说儿子你要干什么,我肯定不会干这个。
  人物周刊:你高一退学,父母支持吗?
  韩寒:他们至少没有很强烈地反对我,我觉得就已经很好了。
  人物周刊:你从小不喜欢学校,是吗?
  韩寒:对,不好玩。
  人物周刊:你对官方、体制的东西反感吗?
  韩寒:其实不是。官方的东西也可以搞得很有趣,很人性化。只是我们的官方太官方,没有任何的创造力,这点是我不能接受的。
  人物周刊:大家觉得你比较叛逆。
  韩寒:其实我根本就不叛逆,我只是在做一些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结果恰巧这些事情被大家认为是叛逆,我真的一点都不叛逆。
  人物周刊:但你多少有勇气。
  韩寒:勇气也说不上,我喜欢这个我就去做了,很简单的一个事情。如果我们国家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都叫做叛逆,那大家都在做什么呢?大家都在做苦力吗?
  人物周刊:听说复旦大学给你录取通知书,你拒绝了?
  韩寒:其实那不是录取通知书,他们就是有意愿,你可以来旁听,有旁听的资格。旁听要资格吗?我不是那种一点点小利益就可以收买的,要不然我早就去走红地毯,参加聚会了。大概有将近3万到10万的出场费,但我最穷的时候都没去。但有个度,如果有人说,去讲座,1000万一场,那我肯定得去。

写作的时间和版税
  人物周刊
:你对待写作和赛车是不同的吗?
  韩寒:肯定不同,但我都很喜欢,就像对两个姑娘的那种喜欢一样,你也分不清楚更喜欢哪个。赛车看似重要一点,但赛车不会为你以后留下什么东西。一百多年来,该用的技术大家已经用了。书随时可以写。
  人物周刊:你觉得怎么样才具备写作的能力?
  韩寒:我觉得首先第一得有好文笔,好文笔怎么来的我就不知道了,但你肯定得有好文笔。如果一个人的文笔很好,那他肯定不会笨,也不会思考问题的角度有问题。
  人物周刊:什么叫文笔好?
  韩寒:写的文字很幽默,很有趣,很灵性,很聪明,有这种文字的人,我相信他的观点、思想都是没有问题的。还有一点,我觉得必须要有骨气,这个也是很重要的,不为几斗米折腰,但这个很难做到,我们的文化市场有盗版,作家的收入都很少。
  你不能特别强烈地要求人家要有骨气。如果我现在还是赚很少的钱,养家糊口都成问题,父母、女朋友都过活不下去,连饭都吃不饱,那如果有人给你一万块钱,给我楼盘写个广告,那我也写啊。
  人物周刊:一个月比赛时间至少是两周,你有固定的时间写作吗?
  韩寒:没有,我赛完车回酒店就可以写。我写书不是日以继夜的那种,想写了,有空了再写,不想写了就不写。
  我在打开电脑之前从来不会想任何的东西,是随着Window的打开才想今天写什么,我不记得前面写过什么,我得往前面追溯两三千个字看一下,不构思,直接往下写。
  这对我来说就像比赛一样,我有这方面的能力和天赋。我只要有一辆赛车,你让我跳上赛车我马上就可以开,不需要在那里想两个晚上,应该怎么办。
  人物周刊:像你这样的一个版税比较高的作家是比较少的。
  韩寒:应该算是比较少的,在中国,出书、写作、赛车都是赚不到钱的,但我都赚到了。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待自己的商业性?
  韩寒:我的商业性,属于被迫的商业性。我出书到现在,连发布会都没做过,签售也没做过。
  人物周刊:会不会也有部分原因是自己长得比较好看,书卖得好呢?
  韩寒: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像郭敬明,于丹,易中天啊…….大家是看书,而不是看你的长相,但是我承认,这一点对我是有帮助的。
 
“人性有什么好写的 ?”
  人物周刊
:你认为你对这个社会有了解吗?
  韩寒:怎么叫对这个社会有了解?任何人站起来说我很了解这个社会,我觉得都挺拽的,会被人嘲笑。
  人物周刊:你的小说比你的同龄人成熟一点,但我觉得也没有真正触及到中国现实,或者你自己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里。
  韩寒:首先我们所谓的中国现实,你要知道,真正的中国现实你是不可能在出版物上看见的,也不可能在报纸上看到,所有发表的都不是中国现实。
  人物周刊:你从哪里获得这样的认识?
  韩寒:这是你自己用脑子可以想到的,用眼睛可以看到的。
  人物周刊:那你看到了些什么?
  韩寒:我不能说我看到了什么。但很简单的道理,比如你在网上有些东西是被屏蔽掉,这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例子。就说明真正的出版行业的、媒体的舆论环境是怎样。你书里说中国现实,你在那里假装非常地悲怜、悲悯、假装关心弱势群体,关心底下的小人物,(我)并不认为这是关心中国的现实。
  人物周刊:你很少涉及到比较现实或者重大的题材。
  韩寒:首先我不明白什么叫重大的题材?厦门的PX游行算重大题材吗?我写了让我发吗?不能。主流文学就是上床,这就是主流文学的重大题材。
  什么叫重大题材,包括五十年代的那批,包括我们现在的作家关心人性,我觉得这都是很可笑。自古到今几百年都在那里写人性,有什么好写的。
  人物周刊:不写人性写什么呢?
  韩寒:其实怎么写都是有人性的。你以为《故事会》里的文章没有人性吗?虽然他们看这种题材档次挺低的,但很多人物、很多描写都散发着人性的光芒,不一定非得在小说里花这么大的篇幅教人家道理,原来人之初,性本什么,我觉得那就是在玩弄人,完全不需要。
  人物周刊:据说你没有看过《红楼梦》。
  韩寒:对。我四大名著都没看过。
  人物周刊:小时候不是看挺多的书吗?为啥没看四大名著?
  韩寒:我不喜欢看小说,我就喜欢看杂志,军事类的东西。我自己会写,干嘛要看你们是怎么写的?就像赛车一样,我是一个优秀的车手,一流车手,我不会一天到晚看别人怎么开的,我就管自己怎么开得更快就行了。
  赛车有一个目标,这个目标就是更快。但文学没有一个目标,什么叫写得好,什么叫写得不好,我觉得我不需要借鉴,也不需要启发。
  人物周刊:自古以来出现你这样一个作家,不以整个文学史为底子的一个作家?
  韩寒:但是我读了很多别的东西。很多人说我高中毕业知识面很窄,但是我想我掌握的知识和技能,要比全中国任何一个作家都要多,我会很多很多的东西。
  人物周刊:你会什么?
  韩寒:反正合法的、违法的我会很多。总之,我不光看很多书,还干好多事。
  人物周刊:你都干什么事?
  韩寒:好事,坏事,能说的,不能说的一大堆。
  人物周刊:能说一下你干的坏事吗?
  韩寒:不能说了,说了就不能参加比赛,就抓进去了。
  我不会刻意看别人写的杂文,因为一个事情它总有一个观点,观点一共就三个,正方,反方,还有不正不反的中立,任何事情都是这三个方向。如果我看了别人是怎么写的,我会情不自禁地受影响。

一场乌龙事件?
  人物周刊
:你为什么跟高晓松、陆川在博客上有论战?
  韩寒:其实我还是蛮喜欢高的音乐的,对他没有任何的个人恩怨。很多外人误会,说我骂陆川,骂高晓松,骂陆川他爸,其实不是这样,都是反过来的,是他们在骂我。陆川有一个特点,会直接骂对方你这个二逼,你这个臭傻逼,这才是真正地骂人。这其实是挺大的一场乌龙事件,我跟他们一点都不认识,现在也不认识。
  人物周刊:你在网上和白烨争论,很多人去骂他,于是他不得不关闭了博客。
  韩寒:一样的,你可以去看一下我的博客,无数人在博客上骂我。我不认识他,我搜索引擎的,当时完全不知道,真的以为他是白桦,因为小学课文里有个人叫白桦,我以为死了,没想到还活着呢。
  人物周刊:你在网上与人论战心态如何?
  韩寒:我相信我的心态肯定要比很多作家要好很多,因为我是一个运动员,而且是一个优秀运动员。我原来是跑长跑的,但不是国家级的,在区里是第一名。我从小就在乎输赢,除非我自己不想赢,要不然,你们就赢不了。
  人物周刊:白烨第一篇博客登出来时,似乎不是针对你的。
  韩寒:白烨的意思很简单,只有进了作协,我们这些人被像他这样的专家认可了,你的作品才叫纯文学,否则你就是那种在市场上卖得很好的商业垃圾。
  人物周刊:那你认为你写的是纯文学还是什么?
  韩寒:任何文学都是纯文学,只要你写出来了就是文学,哪怕是博客。我不懂什么是纯文学,什么叫不纯文学,卖不掉的就叫纯文学?那些作家你自己的书卖不掉,怪谁去,怪市场?怪这个时代很浮躁?什么都怪,就是没怪过自己,就像我们车手一样,车开不快,你怪技师不好,怪车不好,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自己?纯文学(作家)有那种自欺欺人的意识,就是纯粹为自己商业上的失败找理由。
  人物周刊:那你对文学的态度又是怎样?
  韩寒:可能我现在能力有限,写得不够好,但那些东西都是我想写的,不会有人、有出版商逼着我写,说最近什么男女上床题材、或者是最近革命题材特别火,你马上跟风写一个!没人可以这么要挟我。文学就是写自己心里要表达的,卖得好,卖得不好,不关文学的事。纯和不纯,是从内心的动机来分的,而不是白烨说了算。卖得好就不是纯文学,卖得不好就是纯文学,我觉得这特别愚蠢。
  人物周刊:你对写作好像没抱得奖的希望吧?
  韩寒:如果哪天我拿了矛盾文学奖,我会哭的。我觉得我堕落了,太过分了,我怎么可以拿矛盾文学奖?好比主流电影审查一样,能公映的很难是好电影,好的电影能公映吗?我得了金鸡奖、百花奖,我就会怀疑自己,我可能一辈子就结束了,我觉得我错了。

被女人包养比被体制包养要好
  人物周刊:不是每个作者都能够有你这样的高版税,那些版税低的怎么办?
  韩寒:一个作者,如果甘于被一个协会养着,那他注定不是一个好作者。你天生就不适合干这行。
  这个就像做生意一样,有赚钱,有亏本的,有发家的,有破产的。我也会有破产的那天,会有倒霉的那天,会有做东西失败的那一天,都是一样的。
  问题是我们中国给作者的稿费太少了,出版社又黑,然后图书市场特别差,盗版市场又特别大。如果盗版少一点,至少这些写书的作者就会好一点。中国人口的基数那么多,但包括像我这样的,你的书能卖掉10万本,你都要烧香了。你不是号称文化大国吗?你不是号称人人都爱读书吗?书卖到哪儿去了?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待以前的法国作家如巴尔扎克被贵妇人包养的事?
  韩寒:我觉得被女人包养,也要比被体制包养要好。被体制包养,你就得替这个体制说话。被贵妇人包养,哪怕你写一首诗赞美贵妇人,说不定还能流传下来呢。
  反正我觉得哪天我落魄了,估计最后能当我救星的只是女人。

“我没有追过徐静蕾”
  人物周刊
:你博客的链接一直都有徐静蕾?
  韩寒:她是个很有义气、很爽快的人,应该算是我很好的一个朋友。我没有追过她。
  人物周刊:很多类似你这么大的男孩,多多少少都会喜欢徐静蕾这样一个有点漂亮,有点脑子的……
  韩寒:(笑)我没觉得她多有脑子。她也是好多事都想去做、也是想到什么就会去做的一个人,有时候也会表现得大大咧咧、没有脑子,但(她)不是很蠢的那种。
  人物周刊:上次你在电视里和王朔突然见面,会不会让你有点尴尬?
  韩寒:完全没有。你看这就是因为我没有追过她,所以就不尴尬。
  我不愿意在电视上和王朔碰头,当然私底下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在电视上很多东西都是不真实的,所以,整个过程我都没说话,这不是害羞,真是没什么要说的。   
  我和王朔完全不同。你不能因为文笔有点相近,就说这是相同的两个人,郭敬明和琼瑶是相同的?其实文笔就那么几种,一种就是很绚丽,很悲伤,还有就是很平实,还有就是很幽默很聪明,你不能把很幽默,很机灵的人归为一类——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待感情?
  韩寒:我觉得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爱情观,爱情观每分钟都在改变,都是根据你碰到的这个人决定的。
  人物周刊:比如说你爱一个女孩子,你会给她买东西吗?买贵的还是买便宜的,会不会觉得我要照顾她一生?
  韩寒:我会给她买东西。反正我是不会让我女朋友去工作的。我不能接受这种事情。我打个电话说,哎老婆,我好想见你,过来跟我一块来吃饭啊,她就说不行啊,我要跟我们老板出去应酬。我会冲过去,把她老板骂一顿。
  人物周刊:那就是说你希望她是一个家庭妇女。
  韩寒:也不一定是家庭妇女,我不需要保姆。但是你和我在一起时,你是不能被另外一个男人支配的。
  人物周刊:你怎么能保证她不被别人支配?
  韩寒:多赚点钱呗。
  人物周刊:付给她工资?
  韩寒:不是,你可以不给人家钱,但你必须在人家要买什么的时候,就给人家,不能连饭都吃不起嘛。我挺幸运的,所接触的女孩子都比较懂事。

“其实我是一个乡下人”
  人物周刊
:你一直没在上海买房?
  韩寒:太贵了,买不起,真的买不起。你写一本书,出版了可能是全国最畅销的小说,但版税还是买不起一套房。一百多万在上海市区可能买个七八十平方米吧。
  其实我就是一个乡下人。作为一个写东西的人,小时候在农村长大,要比在城市长大的会有一点优势。我在农村长大的,长到读小学。初中在镇上念的。我还是比较喜欢乡下,等我以后手头钱宽裕了,我肯定会租一片地,叫朋友来玩,踢球,养狗养猫,可以做好多事情。
  人物周刊:你在乡下种地吗?
  韩寒:其实我的母亲是城市户口,我小时候是城镇的户口,所以,农村的那些小孩也不承认我是一个乡下人。我生活在乡下,但是又从来不干农活,到了初中才分清楚西瓜和冬瓜,老被他们嘲笑。我从小就不是特别喜欢做家务,觉得这些是重复性的劳动,不愿意做。
  很多在农村生活的人,老是想到城市去寻找什么。他们拼命工作,想把农村的房子卖掉,就为了镇上的七八十平方米房子,把老家几千平方米宅基地都不要了(就差那么两公里路),我完全不能理解。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待成功?
  韩寒:成功这个东西,很难说,我今天心情好,我会觉得我成功了,如果心情不好,我就觉得不算成功。
  人物周刊:比如说一个男人到了30岁,说我没有车,没房……
  韩寒:那肯定不够成功。你不能说(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是天才,还有想法,我觉得这种人也是神经病。成功是成功之母,失败是失败之母。就像我们赛车一样,如果你在一个拐弯出了问题,以后你每次到这个拐弯的时候,你都会心虚。如果你一直成功,一直成功,你就会一直特别有信心。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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