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廖启智慧终成主角

廖启智经历了一个巨星当道的时代。他用30年时间证明，千万舞台不只因为星光而璀璨。演绎了百余个配角，现在的他已经粹炼成当仁不让的主角。

廖启智剃了光头，蓄了很久的胡子刮得精光。人到中年后，原本稀疏的眉毛更加寂寥起来。比起金像奖舞台上那个最佳男配，这样的他更像阡陌寻常的邻里叔伯，最多不过茶余饭后，笑唠家常。

但他不怎么说话，在数十家媒体到场的《遍地芳菲》新闻发布会上，他亦安静地好像事不关己——这部纪念辛亥革命的香港经典舞台剧，在辛亥百年时由他领衔主演。而一旦有媒体在他面前端起摄像机、相机，或去采访，他像自通了仁督二脉，瞬间活脱起来。从表情、肢体到语言，亦如屏幕中那个熟悉不过的香港配角，百种角色百种演法，在香港那个娱乐业发达又快产快消的弹丸之地，似乎没有他断然不成。

那些百味杂陈的岁月

廖启智25岁时考入第八届香港无线艺员训练班。那个班形似传说中的中戏表演系96级，虽然没有淬炼出好莱坞级别的章子怡，但有刘烨、秦海璐、胡静和袁泉。廖启智的同届学员亦有香港娱乐圈风云一时的汤镇业、周秀兰、陈敏儿和梁洁华。而其实，廖启智在几年前就考过无线艺员培训班，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意外落榜。那一届有更为大名鼎鼎的周润发，即便如此，廖启智在第八届无线艺员训练班中显得仍然不够起眼。

二十来岁的那个时候，他被人称以“廖仔”。为了矢志不渝的演艺爱好，曾学过极难的高空表演。一根几米高的凌空杆子，廖仔在上面行走。底下的人看得胆颤心惊，他面带笑容，一步步地坚持走了下来。

无线毕业后，他也算幸运，传为经典的《上海滩》是他入行的第一部作品，这部戏在当时从阵容和戏种上，都非常新颖。剧中的周润发和吕良伟是高廖启智四届的师兄，已是无线的当家小生。初出茅庐的新人面对这样的高手，不是没有压力，正因如此，廖启智做足了功课，对每场戏都理解得入木三分。廖启智至今仍记得其中一场戏——周润发饰演的许文强在江湖上被斩了手指，受伤后无处容身，跑到了他在闸北的小窝。那场戏中周润发正在吃稀饭，突然伤口疼，稀饭全喷了出来。这是彩排时没有的桥段，也是香港部分演员的特性——即兴发挥，周润发情绪和感觉都到了，自然而然地做出这个动作。廖启智作为一个新人，对此亦能应付自如，表现出新人少有的稳重与灵活。

后来，这一段戏也被随后几期训练班的导师用做教材。而周润发和吕良伟继续高哥猛进，同班学员汤镇业也迅速走红，饰演丁力“马仔”的他犹如一颗投入河面的小石子儿，一晃便无影无踪。

其实，他着实生在了一个最好的时代，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娱乐业崛起。大半个亚洲都看着香港影视剧闲度时光。在那早期时候，天王级的刘德华和梁朝伟还只是电视剧中的主角。但廖启智和他们全然不同，长达八年的时间，他唧唧复唧唧地演绎着一个又一个小配角，有时只是露一下脸，有时在一部戏里要跑好几个龙套。

直到1989年的《铁血大旗门》，观众们终于开始记住他的姓名，那部由古龙小说《大旗英雄传》改编的电视剧里，他饰演了一个叫艾天蝠的角色，一个眼盲却耳朵敏锐的杀手。因为改编得厉害，他在剧中的戏份陡然增多。作为徘徊在男主角铁中棠与女主角水灵光之间的第三者，最终还抱得美人归。

最佳男配

1993年，廖启智获得了他演艺生涯中最具份量的第一个大奖——凭借《笼民》成为香港金像奖最佳男配角。这他入行13年后，行业给他的最高褒奖。《笼民》的原定配角临阵缺演，导演张之亮找了廖启智。当时的廖启智正在TVB做长寿综艺节目《欢乐今宵》。他也不在乎做替补。电影又恰好是他喜欢的类型—反映了香港现实和一些特别阶层，有很强烈的控诉意识。廖启智还很喜欢它的拍摄手法，一个长镜头直接下来，理论上很符合电视演员出演。当然，还有一个独特之处，廖启智在影片中的角色通篇没有对白。就这样，他将一个香港社会底层的智障青年演得活灵活现。

虽然异常兴奋，但这样的机会廖启智已经准备了良久。演了13年的戏，和他同期出道的黄日华年近四十时还扮演着俊朗迷人的乔峰，廖启智仍然是个配角，身后没有狂热的粉丝，只有幕前的自己。其实处在这样一个“以貌取人”的行业，长相平凡的廖启智在很久之前就意想到了自己的艰辛。有了铺垫在先，反而淡定了，早年的鸿鹄之志已经不再澎湃。廖启智想通了，画面里的人，都是主角，镜头是公平的，只不过主角在戏剧上需要多几个大特写。他还悟出：“主即是配，配即是主。当我配得起你，我就是主角。”所以，他开始做最好的配角，在片场安静地观察同行的表演，一词一句，一招一式，潜心揣摩，他给自己的目标是恰如其分地发挥自己，不用掩藏，同时让对手得以提升。从那时起，他将“相得益彰”当作最好。

这在后来他的另一部金像奖最佳男配提名影片中表现得更为突出。那部轰动一时的片子如今仍是香港电影由盛而衰的代表作。它几乎云集了香港娱乐业数十年高峰发展的最红明星，随便一个角色拎出来都有响当当的名号。廖启智在里面扮演的角色甚至不足以出现在电影海报上，但他凭借这部戏在2004年第二次提名金像奖最佳男配。

那时近逢香港电影百年，昔日的东方好莱坞日渐式微。警匪、搞笑、本土，这些元素已经被反复演绎到呆板生硬的地步。《无间道II》讲述的亦是港片擅长的警匪黑道和兄弟相残。如何去丰富？廖启智赋予了他的角色较之以往“少有”的感觉。全片最令人震撼的是这样一幕：廖启智饰演的黑帮人物杀人后，拿出口琴吹奏起《友谊万岁》。这种强烈的前后反差和文艺性质的画面给《无间道II》平添了几份港片相对陌生的气质。这幕口琴戏，廖启智建议导演刘伟强做了改动，而一曲《友谊万岁》，也由他自己挑选。 这与原有的剧本相去甚远，本来应该是廖启智杀完人，食支烟，然后一手弹走烟头。廖启智摒弃了不擅长的抽烟方式，他把生硬的表演发挥成内心戏。

再接下来，是2006年再次获得最佳男配提名的《杀破狼》和2009年的《证人》。《证人》让廖启智第二次赢得金像奖最佳男配角。那一年，同时提名男配的还有周星驰和张丰毅。周星驰自导自演的《长江七号》被看作是港片复兴的一个信号，梁朝伟和张丰毅主演的《赤壁》更是刷新了华语电影票房的记录。比起他们，廖启智饰演的资深警员新爷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小人物有大智慧，他不需要宏篇巨制，尤其是将新爷遭遇车祸后瘸腿的一举一动，演绎得出神入化。

人生如戏

廖启智出演的影视作品多达百余部，他饰演的角色按种类分可能更容易些，警察、市民、黑帮、摊贩、怪人、问题青年，还有需要一提的是“爸爸”。他演过很多不同版本的爸爸。出演的第一部电影是1982年的《父子情》，香港金像奖设奖后的第一部最佳影片。TVB电视剧《人在边缘》里而，他饰演了一个性格平和、对老婆子女疼爱有加的好父亲。甚至他和许多香港配角演员一样，就是观众眼中的爸爸专业户。今年，他在其主演的电影《算吧啦，老豆！》中亦扮演薛凯琪的爸爸。而2003年，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港剧《天堂的相册》中，廖启智饰演了一位陪儿子走完最后一程的父亲。这个角色，后来成为廖启智自己人生的注解。

廖启智的妻子是他无线陪训班的同期学员陈敏儿，出道后，陈敏儿成为无线的当家花旦，她在剧中的拍档是郑少秋、刘德华和周润发这些一线小生，现实中，陈敏儿却和廖启智两情相悦。这对“不够登对”恋人在当时完全不被看好，但他们相恋七年，结婚30年，在瞬息万变的娱乐圈，成为真实版的爱情童话。廖启智夫妇婚后诞下两个儿子，2001年，陈敏儿意外怀孕，生下第三个儿子廖文诺。这个最小的儿子出生时，陈敏儿血崩难产。廖文诺三岁时，却被医院查出患有血癌。

这让原本和乐融融的廖启智一家顿时陷入低谷。如电视剧《天堂的相册》一样，廖启智几乎推掉所有的工作，陪着三岁大的文诺住院、化疗。这个时候，演艺道路上的跌宕都无足轻重，廖启智人生的磨难都集中在了这一点。廖启智回忆了这样一个场景：有一次，文诺要进行全身麻醉的手术，护士替他打针，他望着父亲，很不舍、很惶恐的样子，看着文诺双眼因药物作用慢慢合上，母亲陈敏儿哭得死去活来，作为爸爸的廖启智痛彻心肺。

2006年，文诺离开了父母。廖启智含笑送别了幼子。事后，廖启智唱起了诺诺离世前他请人写的一首歌—《天家里》，那里面有文诺的一段独白：“我将去一个地方，那里没有病痛，没有医院，只有主耶稣爱着小朋友。”廖启智闭上眼睛，他说：“这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2009年，在香港的一项公开投票评选中，廖启智以第一的票数当选为“十项全能好爸爸”，位列其后的有富商李嘉诚和张学友等人。

张爱玲说，隔着二十年的辛苦路回头望，再好的月色亦是凄惶。而事过五年，现在的廖启智已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锥心往事。他感受着戏里戏外两份人生，感慨人生如戏，活了数十个年头，尝尽得失，不知不觉已臻化境，能够笑看无常。镜头前的廖启智依然是个演员，他可以随时得体而到位地表演。但他不喜欢别人过分地夸赞演技，他说自己现在只是敢说在享受演戏，在他脑海中，“学习”两个字依然在不断闪现。

TVB

廖启智了2007年因为约满减薪离开了TVB，对于这个工作过25年的老东家，廖启智离开时没有不开心，反而有些不舍，那里有合作多年的同事，有感情。但他对TVB没有感情。人情味在于人，公司是死物，怎会跟他讲人情味？廖启智属于低层员工。有人说以TVB为荣，流著TVB的血，如果廖启智要选特首，他也会这样说，“饮香港水，流香港血”，现在他不是选特首，所以他不会这么讲。

口琴

廖启智经常带着口琴，他喜欢吹《爱是不保留》，一首积极的福音歌，被他吹起来有点悲凉。《无间道II》中《友谊万岁》亦是他的喜爱。有一天，他和太太、儿子去宜家，看见有儿童卖口琴，想起自己小学学过，不如买来玩。他还特意练吹《友谊万岁》，没有简谱，最后逐调逐音地摸索了出来。

新角色

《遍地芳菲》1988年在香港首演时被评为“剧力万钧，荡气回肠，令人热泪盈眶”。7月8-9日，该剧将在广州大剧院上演，香港话剧团邀请廖启智出演一名海归华侨，以开照相馆为名，行革命党联络站之实。这是廖有智与香港话剧团的首次合作，他说自己来广州玩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