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专栏:一定要把淮河修好

历史有那么多支离的、相反的面貌,我们却往往只看见一个,那剪贴最齐整、轮廓最简单的一个。

责任编辑:朱又可 实习生 杨海泉

堤很高,河面视野开阔;灰灰的天空下,一片青翠烂漫的菜田和星星点点的野花从堤边一路怒放到水边。河床中一湾粼粼的水,慢悠悠地往东流去。我踩着沾满烂泥的球鞋走在花生田和蕃薯地之间一条崎岖不平的田埂上,迫不及待地奔向──河。

跪在河边的岩石上,趴下去把手伸进混浊的水中,然后舔舔手指,嗯,我知道淮河的味道了。

对淮河彻底地一无所知。小学地理课里,可能会要你画出黄河或长江的线条,但是多半轮不到淮河。初中读了《晏子春秋》,知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一阵风吹过来,带点河水的泥腥气,我望向河的对岸,把自己在宇宙里的位置于这电光石火的转瞬间识别一下──我常常得这么做,譬如在我香港沙湾径家中面对中国南海的阳台上,当傍晚的金星出现,我就得调适一下自己的方位感,知道自己是随着地球的自转正往某个方向旋转。好,蚌埠在地球的东经117°12'北纬32°57'的交错点,而我正坐在蚌埠临淮河的南岸,望向北岸,那么我这边长的是橘子,河对岸长的是枳;枳,就是不好吃的酸橘子吧。或者并不是一个品种。我有个好朋友说,再好吃的橘子,如果在霜降前你不收它,它就会变得难吃,变成枳。淮河北岸霜多吧?

“小时候,我们每天都泡在这淮河里游泳。现在,不行啦,水太脏。”这位津浦铁路的退休职工说。 (龙应台/图)

很多年以前,在一个坐着饮酒聊天看月亮的夜晚,大家东一点西一点地说起自己身为台湾人跟大陆的第一次接触、第一个印象、第一种莫名所以的感觉。好几个人提起1970年代初纽约的保钓运动,也有人说起陈若曦怎么热血沸腾地从美国奔向中国,遇上“文革”而写了令人背脊发凉的小说。那天晚上,林怀民说的是,“七零年代末,我跟一堆台湾留学生在美国看一个片子,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这就是真正的、伟大的中国嘛。”说起这段过去时,他已经离开美国多年,中国,也早就认识了。他的语

登录后获取更多权限

立即登录

网络编辑:上官兰雪

欢迎分享、点赞与留言。本作品的版权为南方周末或相关著作权人所有,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否则即为侵权。

{{ isview_popup.firstLine }}{{ isview_popup.highlight }}

{{ isview_popup.secondLine }}

{{ isview_popup.buttonTex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