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许冠文 人生这么短 幽默总比悲观好

他曾在歌神许冠杰的演唱会上讲了30分钟的话,以致许冠杰没好气地说,大哥,让你全讲了好不好。是的,这就是许冠杰的大哥,香港第一代笑匠许冠文,也是卓别林、憨豆与伍迪·艾伦的混合版本。

他曾在歌神许冠杰的演唱会上讲了30分钟的话,以致许冠杰没好气地说,大哥,让你全讲了好不好。是的,这就是许冠杰的大哥,香港第一代笑匠许冠文,也是卓别林、憨豆与伍迪·艾伦的混合版本。

十多年来,外人以为许冠文早已金盆洗手,他却不过伏骥港岛而志在千里,活力未减幽默仍在。

乐观拼搏,超典型香港精神
想不到成立于1974年的许氏公司仍在,它大隐于市。

当年32岁的许冠文,拿着刚写的剧本找大老板邹文怀谈分成,日后影响深远的许氏和香港独立制片人制度由此而立。如今公司已搬去尖沙咀,许冠文更喜欢待在铜锣湾的办公室,那是一座有点年代的商业大厦,楼下是茶餐厅,再多走几步就看到电车轨道。他是一个很香港的香港人:中学大学读的都是名校,从小受西方教育,英文一流,到过外国宣传电影、做show、看演出,但每天早上要吃的,始终是皮蛋粥、油炸鬼。他唯一填词的《铁塔凌云》几成港歌:“檀岛滩岸,点点鳞光,岂能及渔灯在香江”。

 


年少时家境清贫,身为大哥的他很小就出外兼职揾食,中二时“胆粗粗”跑到有名的夜校里,竟然教中四水平英文。大学时闯进无线电视台兼职主持、编剧,见工时,上司给他六个月时间做中学问答比赛的策划,结果他回家通宵撰写,第二天就递上去一份厚厚的策划案。说起这段旧事,他不掩得意之情:“我假设老板欣赏我啦……你行不行都不要紧了,你的精神厉害,再看一看(策划)也像模像样,那就让你做吧。”见我慨叹,他也反过来慨叹:“现在的年轻人就有点缺乏这样的火花,以前我们真的靠自己,一想就要去做,没得等明天的,明天就没了这个chance了。”

还有一个故事,当年刚入行他只做主持不肯演戏,因为思想传统的父母认为那是“戏子”,于是一直躲在幕后做斯文智囊先生。有天大导演李翰祥要拍《大军阀》,他却突然把头剃光,画了两行粗眉、戴上假胡子去半岛酒店见对方,坐下就用普通话说:“他妈的!你看行吗?” 那年他28岁。四十年后的这个下午,他望着窗外的港岛街道,眯着眼睛作云淡风清状说:“那时全邵氏都知道这是大片……搏一搏而已,告诉他们我可以这么粗鲁的。”

他的“搏一搏”,确实就是那个年代香港人的写照。他10岁随父母从广州到香港,成长于钻石山木屋区,童年始终伴随着追着运米车凿孔偷米的记忆。贫苦的出身,也造就了他看事情的方式:“我很小就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挺痛苦的,我们又没钱使,书也几乎没得读,爸爸妈妈也成天被老板骂,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你觉得这个世界本身是挺痛苦的。如果有机会,就尽量有些幽默感地来看问题,好过很悲地看。反正生命都是这么过的,你有幽默感,好笑一点,就容易过一点,容易想到好的方案。”

后来他做电视节目主持,自己编导演喜剧电影,还无意中开启了香港栋笃笑潮流,堪称香港第一代全能笑匠。然而,他的幽默与所有人都不同,夸张但不浮夸,讽刺但不恶搞,有思想深度乃至后期更倾向于温情。此刻,在办公室内喝着太太送进来的冰可乐,这位冷面笑匠面无表情,却语带双关地强调幽默很重要:“能够讲笑话,无论做总统也好,追女仔也好,幽默感是很重要的。约一个女仔出来,从吃饭一直(让她)笑到送她回家,你追不到都难了。”

几十年来,他在“搏一搏”、“笑一笑”之中名成利就修身齐家,如今过了河还不忘渡人。前年在香港岭南大学开了八堂课,他想推动栋笃笑文化:“不净只做表演这么简单,我希望中国的年轻人,能够大胆出来讲话,不害羞,又有幽默感,这是个好方向。”

钓鱼潜水打球,四十岁后不做事
下午四点,香港的阳光依然猛烈,坐在窗前的许冠文把头上的帽子摘下,随即拿了桌上的另一顶,再戴上。他分辩说,不是耍帅啦,是最近刚做完激光治疗近视手术,要给眼睛挡一下阳光。

最近十多年,他只拍了寥寥几部电影,和九十年代之前的鼎盛时期相去甚远。他说,自己体内有四个人在打架,分别是作为导演、编剧、演员和老板的许冠文,“编剧编得好,演员又不肯演,导演又说这个不对,老板又说太贵,我就整天旋转的。”他最爱的电影工作,就在这堪比金庸笔下“桃谷四仙”的争吵不休中,一搁下就是二十年。

那么这些年都在干什么?他照例想了几秒钟,然后语调平缓却语速快得像冒着泡,一股脑地倒出来数给你听:“现在大部分时间……每天都不一样。不过我有几样兴趣,一就是打高尔夫球,一个礼拜打两三次,会到深圳、东莞、中山跟朋友们一起打球,然后吃饭。网球多数在香港打,刚好在最近扭伤了脚,就很少打。我很喜欢看电影,我不喜欢坐在家里看DVD,因为我很尊重电影,也很喜欢到戏院,可以舒服地坐着,把手机全关了,看着那么大的银幕……尤其遇到好戏,那两个小时对我来说是很大的享受。”

聊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在办公室里四处走几步,到底是老顽童坐不定。他倒也承认:“我也算挺贪玩,挺懒的人,四十岁就不怎么做事。”办公室里他的书房有单独的后门,可以直接从外面回来或出去,员工或客人在大厅都浑然不知,这是儿子特意为他设计的,这个怕闷、主意又多的老顽童,多年来一直有自己的空间。“白天早上我喝完咖啡,早上九点开始是创作时间,到一点左右,大部分是在自己书房里想东西,在电脑上写东西,等等。多数我创作的时间都是上午,打球、看戏都是下午。”

过去每两三个月,他就会离开香港出外钓鱼,到马尔代夫、印尼、关岛,开船到太平洋上去钓鱼,一钓就是四五天。说着,他得意地拿出iPhone秀出钓鱼的照片:“我平时出海就会钓这样的鱼,石斑啊什么的。香港哪有这么大的鱼让你钓。”又跳出来一段钓鱼的视频,原来是他疼爱的小孙女拍的:“有时跟孙儿们在香港钓鱼,那天我想钓一条鱼给她看,刚好就有,就是这么小一条鱼,我也喜欢玩的。”

还不止呢……说起玩的他就来了精神,“我还喜欢潜水,以前就是要背着氧气瓶,现在就是戴着潜水镜,背着一支东西,浮潜。”有些岛的海水美得像玻璃一样,他说最爱那个水底世界,小鱼游来游去,一个人跳下去可以两三个小时不上来。
 
终身成就奖?我还有很多事未做啊,大佬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第一届金像奖影帝就是许冠文,而当时的影后是惠英红,“我曾经跟红姐说,我们两个过了三十年都拿不到第二次,是当年可能是撞彩的喔。她说,金像奖是很小心地给你的嘛,碰不到好戏就拿不到而已,应该不是撞彩的。谁知刚说完,她就拿了奖了,她马上打电话给我说,Michael,我证实了,我就不是撞彩了。哈哈哈……剩下我一个人,应该都是撞彩的,真是惨了!”好在他不太看重所谓奖项、成就,“因为艺术的东西,很多时候你尽力了,也是一命二运三风水,也是要再碰一下的。”

如是悠游生活十多年,偶尔出来客串拍一两部戏,今年五月,许冠文忽然被乌迪内斯电影节邀请到意大利,还被授予金桑树终身成就奖。而实情却是,他还在筹备一部新喜剧,为此已苦思冥想了好几年。所以这终身成就奖,在好意之余,也未免有点提早盖棺论定的煞风景?“是的,无端端颁给我,我说不要颁给我,我还有很多事未做啊,大佬!”他也不忌讳,马上就自嘲:“可能人家想,还是先颁吧,怕你突然到时候了……哈哈。”

回望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过去,他也为几个人颁过终身成就奖,比如导演罗维、嘉禾老板邹文怀、影视大鳄邵逸夫。“通常终身成就奖挺有趣的,颁发的对象要么退了休,要么老得走不动。终身成就应该是挺盖棺论定的事情嘛。应该你就差不多就这样了,哈哈哈。”不过,他认为自己只是在港岛韬光养晦而已,反正拍电影是兴趣,钱也够花了。于是,仍旧一派百无禁忌的乐天口吻:“我还有点其他东西(电影)的,将来再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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