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尔·斯特里普 看一个女人如何老去

上世纪80年代美国演员中曾流行过一句话,“如果好莱坞每年只有一两个好角色,那它们都是梅丽尔•斯特里普的。”“谁要是演她的情人,真的会爱上她。谁要是演她的情敌,就会恨她,她具有改变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魔力……”。导演西德尼•波拉克说。

“谁要是演她的情人,真的会爱上她。谁要是演她的情敌,就会恨她,她具有改变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魔力,我从来没看到过任何演员能做到这点”

因为与撒切尔夫人政见不同,《妈妈咪呀!》导演菲利达•劳埃德拿着《铁娘子》的剧本来找斯特里普时,她犹豫了很久。

电影呈现了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孤独、衰弱的晚年,她在老年痴呆症和记忆衰退的困境中挣扎,大量闪回镜头带出了1979年到1990年她从政期间的几个事件。

劳埃德曾考虑为这部电影找两到三个女演员,一个扮演年轻时的撒切尔夫人,另外两个分别扮演晚年以及担任首相期间的她。有人建议由斯特里普一人分饰后两个阶段,劳埃德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哎呀!拍撒切尔本身就是一种挑衅,而让英国以外的人来扮演这么纯粹的英国角色就是另一种挑衅。”

一天后,劳埃德相信斯特里普身上具备这部电影需要的所有东西。“撒切尔夫人是个超级明星,你需要一个拥有她那种个人魅力和内心生活的人。”劳埃德这样告诉自己。

电影开拍的第一周,斯特里普从拍摄现场走进下议院,在350名英国演员的注视下,起身发表演讲。劳埃德在这场戏里找到了斯特里普和撒切尔夫人的共同点:斯特里普是英国人眼中的外人,而撒切尔在她的世界和政党里也是外人。

斯特里普说,自己从来没有像在《铁娘子》里这么紧张过。开拍前,她花几个月看视频、听录音,揣摩撒切尔夫人的神韵与嗓音,并与大量曾接近过撒切尔夫人的人交谈。她用另一种口音表演,就像电影里的撒切尔夫人先是摆脱了林肯郡乡音,又在下议院学习压低嗓门,让说话变得更有力。

“真正使我惊奇的是,她不知疲倦,耐力超乎寻常。我也很努力,知道努力工作、熬夜到很晚是什么样,在一段时间里,你做得到,但做了11年,下台后仍然坚持这样,那一定是超人。”斯特里普这样评价撒切尔夫人。

研究材料时,斯特里普还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在担任英国首相的11年半里,撒切尔夫人竟然从没做过一顿饭,而斯特里普上一次为了拍戏不做饭还要追溯到1982年的《苏菲的抉择》。

斯特里普从撒切尔夫人49岁演到85岁,实际上,40%的时间里她都在演一个老妇人。在劳埃德看来,斯特里普已经比任何一个英国女演员都努力。电影预算并不多,剧组每天都必须工作很长时间,几乎没有休息,一站就是12个小时,但斯特里普总是“最后一个累倒的人”。

《铁娘子》为斯特里普赢得了第84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这是她第三次获得奥斯卡奖。自1977年出演第一部电影《茱莉亚》起,在过去35年中,17次奥斯卡提名纪录至今无人超越。站在领奖台上的斯特里普不禁自嘲,“当他们叫我的名字时,我感觉半个美国都露出这样的表情,哦,不,为什么又是她!”

1981年10月,斯特里普和杰瑞米·艾恩斯在英国宣传电影《法国中尉的女人》

只做演员,不当明星

70年代末读完《克莱默夫妇》剧本后,斯特里普凭借对剧本的理解打动了制片人,争取到了这个为她赢得第一座奥斯卡奖的角色。

她最初对于表演近乎较真的态度使她注定与老派女明星分道扬镳,她不追求时髦形象,却喜欢跟剧本和搭档死磕,从一开始,她的选择就异常坚定:只做演员,而不当明星。

在《克莱默夫妇》里,她碰到了脾气乖戾的达斯汀•霍夫曼,两人为剧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为了贴近女主角的心理,她找母亲聊天,去曼哈顿上东区考察,偷听中央公园游戏场上年轻母亲的对话。拍摄时,斯特里普坚持要求修改剧本,被激怒的霍夫曼直接抓起一个杯子砸向她。

“她带着肾上腺素来工作,总恳求我给她最有力的回击。我们争吵过,在那个时刻,我们是真的生对方的气,但我不得不尊重她。如果她不同意你的看法,那会是一件让人沮丧的事,因为她的解释非常有说服力。我们都曾想杀了对方,但每次绕了一圈回来又拥抱彼此。”霍夫曼说。

拍摄最后一个镜头时,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了霍夫曼,斯特里普只需在镜头外配合他说几句话。拍摄结束,导演转过身来,却发现镜头外入戏太深的斯特里普早已泪流满面。

尽管迪诺•德•劳伦斯看完《克莱默夫妇》后说的那句“她演得很出色,不过长得太可怕了”让斯特里普很伤心,但奥斯卡奖给了她最好的赞美。得奖后,她甚至激动得把奖杯忘在了洗手间里。

之后,斯特里普又为自己争取到另一个重要的角色。在耶鲁上学时,第一次读到小说《苏菲的抉择》,她就被书里的苏菲迷住了。

当听说艾伦•帕库拉将执导这部电影时,斯特里普马上让经纪人给导演带话,却遭到拒绝。帕库拉一心想找东欧女演员来演这个角色。在斯特里普的恳求下,帕库拉同意与她见面,打算礼貌地敷衍一下。没人知道那次见面两人说了什么,但斯特里普离开时,已经把这个角色装进自己的手提包里一起带走了。

《苏菲的抉择》开拍前3个月,斯特里普开始学习波兰语和德语。她学得太像了,儿子来摄影棚听不出妈妈熟悉的声音而嚎啕大哭。为了使集中营里的戏更逼真,她瘦了6公斤,几乎变成了皮包骨。

苏菲为斯特里普赢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影片顾问、原著小说作者威廉•斯泰伦这样评价斯特里普的演技:“我观察过她是怎么演苏菲的,某一时刻,她塑造的性格那么逼真,连我写书的时候都没想到。我见到了我的苏菲,我在梅丽尔身上发现了她。”

上世纪80年代美国演员中曾流行过一句话,“如果好莱坞每年只有一两个好角色,那它们都是梅丽尔•斯特里普的。”

伊斯特伍德找她拍《廊桥遗梦》时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演员。”

进大学前只读过7本书

这位公认的世界上最好的女演员,小时候曾被认为是家里3个孩子中最缺少天赋的一个。她鼻子上架着厚厚的眼镜,套着整形牙箍,个子在同龄人中异乎寻常。但她大胆报名参加了中学校花选美比赛,母亲还为她请来一位声乐老师教她花腔女高音。

她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整个中学期间好不容易才读完7本书。她只读《纽约客》,而且仅限于描写运动和上流社会的文章。

18岁时,她考入专门培养精英女性的瓦萨学院,与杰奎琳•肯尼迪、简•方达成了校友。她开始读克尔凯郭尔、萨特、勃朗特、荣格的著作,还去上了戏剧入门课,在课堂上表演《欲望号街车》里的布兰奇。老师形容,“她的内心似乎是一座火山”。

在耶鲁大学的3年里,她演出了40部话剧,平均每年扮演12到15个角色,那些年的工作使她疲劳、紧张到经常呕吐。然而,当一个25岁的女孩在《卡拉马佐夫兄弟》里把一位喋喋不休的老妇人演活时,观众惊呆了。

有人说,斯特里普最棒的工作在幕后,每个角色几乎都让她掏空了自己。“我把所有梦想、疯狂和激情都放在了表演上。”

《法国中尉的女人》原著作者约翰•福尔斯曾对斯特里普的美国口音充满怀疑,导演打算找一位英国人为她配音,她拒绝了,自己请了一位英国家庭教师,连续几星期为她朗读19世纪英国女作家简•奥斯汀和乔治•艾略特的作品。不久后,一位朋友打电话给她,已经听不出她的美国口音了。

在《狂野之河》里,她亲身演出绝大部分的划船镜头,甚至掉进激流。当时,有一句她的名言广为流传:“不是每个动作英雄都叫阿诺或史泰龙!”

《紫苑草》中有一场戏,斯特里普在长达半个小时里躺着一动不动,直到拍完了还僵直着身子。拍之前,为了达到冻僵的效果,她竟然在长方形冰袋里躺了半小时。摄影组成员吓坏了,马上找来导演。10分钟后,斯特里普从昏迷中苏醒,在场的人惊讶地发现她并没有冻僵,只是演得太入神了。

“谁要是演她的情人,真的会爱上她。谁要是演她的情敌,就会恨她,她具有改变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魔力,我从来没看到过任何演员能做到这点。”《走出非洲》的的导演西德尼•波拉克这样评价她。

“别告诉妈妈”

表演之外,斯特里普尽力争取的另一件事,是自己和家人的快乐。她住在康涅狄格州180万美元的房子里,那里有一个47英亩的湖泊以及丈夫的大型工作室。

她有4个孩子,32岁的儿子亨利是音乐家,28岁的玛米和25岁的格蕾丝是演员,20岁的路易莎是大学生。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斯特里普和丈夫分别扮演白脸和红脸的角色。孩子们总会投奔爸爸的怀抱,家里曾有一个叫“DTM”的暗号,很长时间里斯特里普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后来才发现他们在说“Don't tell mother(别告诉妈妈)”。

1983年,斯特里普应邀为瓦萨学院的毕业生发表临别赠言。“当我前往加州参加奥斯卡颁奖仪式时,父亲来电话对我说,你要是获奖了,就简短致辞,别谈政治。我不同意。我不仅在电影和戏剧舞台上工作,也在社会大舞台上工作。”一位在座的学生说,“她什么时候参加竞选,我就投她的票!”

一次在斯皮尔伯格家聚会,有人听到她对一位影评家说,“我给孩子用纸尿布,可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让送货工爬5层楼把尿布送上来?”

“孩子的成长比演什么戏剧性角色都重要。”斯特里普说。

现在,她已经是同代人中身价最高、最有票房号召力的女演员。2008年,她主演的音乐剧《妈妈咪呀!》在世界范围内赢得了6亿美元的票房。公众的期望越高,斯特里普的焦虑越重。“我从一开始就是那种非常努力的女孩,这可以作我的墓志铭:她真的努力在表演。”

看斯特里普的表演,与其说是看一个女人如何老去,不如说看一个女人在不同年龄段的样子。《走出非洲》里,丹尼斯在小溪边为卡伦洗头,他们并肩坐在草原帐篷里,欣赏歌剧,依偎在晚霞绚烂的暮色之中。而在《铁娘子》里,晚年撒切尔夫人踱步到厨房水池边独自洗碗,背后响起的却是当年她对丈夫那句坚定的话:我不愿在终日洗碗中度过一生。

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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