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王论】续谈辩后策略

上期谈到总统电视辩论里所谓“辩后策略”这门学问，并以本届奥巴马与罗姆尼的第一场辩论，辩论中奥巴马对罗姆尼那句“载满女性（资料）的活页夹”（binders full of women）无大反应，“捉到鹿唔识脱角”，但事后却遭各方有心人以此大做文章为例，来作说明。

当然，这并不是惟一的例子，辩论中对对手错失，“捉到鹿唔识脱角”，事后才贼过兴兵，大做文章，还包括以下著名例子：

1976年总统大选，由现任总统福特迎战挑战者卡特。在10月7日的第二场电视辩论中，福特犯了一个重大错误——在为白宫签署《赫尔辛基协议》(Helsinki Accords)，以及与苏联携手缓和冷战的政策辩护时，福特一时情急，冲口而出，说了那句著名的：

“没有苏联主宰东欧这回事﹗”

(There is no Soviet domination of Eastern Europe!)

这句话当然大有问题，福特却仍不晓得亡羊补牢，立刻收回或更正这句话。当议题开始发酵，发言被炒作，就连共和党内的死硬派也“顶唔顺”（受不了），对他们总统这句如同苏联外交部长发言般的话，怒不可遏。卡特的民望急速飙升，最终以些微票数胜出。卡特是肯尼迪之后，首位赢得“深蓝州份”(Deep South)这些意识形态极为保守的州份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

大家可能有所不知，在当晚CBS及ABC等电视网络直播和事后评论环节里，根本没人留意到这一个错误。直到翌日报纸报道，才被拿出来大做文章。《波士顿环球报》引述卡特幕僚说法，这是一句“无法想象的话”(incredible statement)。《华盛顿邮报》提到卡特的助选经理Hamilton Jordan的话：(对于这个错误)未来几天大家将有连串好剧看！(You will hear a great deal about that in the next few days)

Jordan果然料事如神，事件迅速发酵，甚至爆发。昨晚仍后知后觉的三大电视网络，今晚便大篇幅跟进，还特地到东欧访问当地民众对美国总统这句话的反应。而昨晚在辩论中“捉到鹿唔识脱角”的卡特，如今才补了一句“令国家蒙羞”(disgraced our country)。

情况就像这次一样，在辩论中“捉到鹿唔识脱角”的奥巴马，事后才懂得“落井下石”，对罗姆尼的失言进行讥讽，在俄亥俄大学和爱荷华州拉票时先后表示，“不需要凑起一堆活页夹来找出合资格而有才华的女性”，并表示自己也有两个女儿，不希望她们工作后与男性做同一份工作，却没有相同的薪酬。

另一个例子是2000年美国总统大选，在任副总统戈尔对挑战者小布什。10月3日，举行第一场电视辩论，这一晚，戈尔施展浑身解数，把自己的辩才发挥得淋漓尽致，技术性击倒对手。翌日媒体将之形容为戈尔的“精彩一夜”(big night)，政治评论员及演讲专家，都一边倒给他打高分，判他获胜。克林顿更是打电话给戈尔，恭贺他的出色表现。实时的民调结果，亦对他有利。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接下来一个星期，民调结果却出现逆转，慢慢转为对小布什有利，令众多评论员、口才培训专家等大跌眼镜。原来小布什那一方绝地反击，巧施辩后策略，沿3个方向紧咬戈尔当晚的表现，誓要扳回舆论。

首先，戈尔的辩论表现不是真的好过小布什很多，小布什成功地在税收、社会保障、教育、药物、重整军备等议题上挑战前者，表现即使不让人刮目相看，至少也远胜预期，有能力做一个称职的总统。

第二，戈尔在这次辩论中很多话都被置于放大镜里审视，最后被发现有3个把自己过往政绩夸大、自吹自擂的地方，他由此被抹黑为浮夸之辈。

但这两样都不是最致命的，最为歹毒的一招，是把戈尔在辩论中对小布什的论据叹气、摇头、抢话等举动，拿来大做文章，说他傲慢、不尊重对手，攻击他轻浮，没有总统风范。

在辩论后的24到48小时，这三方面的报道和讨论，主导了媒体和舆论，小布什的民调师Matthew Dowd向他传来捷报，凭借这三板斧，让原本输了的一场辩论，扭转乾坤，你说神奇不神奇？

（有关福特的例子，参考自Alan Schroeder所着《Presidential Debates: Forty Years of High-Risk TV》一书，页266-269；有关戈尔的例子，参考自Judith Trent and Robert Friedenberg所着，《Political Campaign Communication: Principles and Practices》一书，页301-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