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官场“人肉炸弹”何以失灵

你把它扔向体制内，它是爆炸还是不爆炸，就要看上级领导的态度了

过去一周的重庆又展现了新的景观。其引发点是一个八卦性质的事件：北碚区委书记雷政富先生接受“性贿赂”的视频被提交到互联网，重庆市有关方面“高度重视”，在雷书记还喊冤的时候，就宣称视频并非构陷，而后又宣布停止雷书记职务，接受党纪调查。据说前后仅仅63个小时。党培养一个厅级干部并不容易，涉及这个级别的官员的政治前途，常常是很审慎的。何况现在离上一轮震荡已经大半年。这事让人们感到惊奇。

这63个小时揭开的，不应该只是重庆市北碚区的局部政治疮疤。雷政富书记曾在重庆多地任职，一步步晋升而来，而今作为北碚区的书记，算是一位重要干部了。不动全身何必牵此一发。而雷政富接受“性贿赂”视频的爆料人接着宣称，他还有另外5名级别不低的干部的“不雅视频”，其中只有1人在上一轮政治震荡中倒台。据称爆料人有来头，不像是虚张声势、讹诈领导干部的，那么，就还有更大的热闹了？

在一般的经验中，正如这个故事所显示的那样，以暴露官员腐败私生活的方式敲开政治黑幕的“反腐方式”，往往出师告捷。然而，奇妙的是，这也要看你如何使用你的“人肉炸弹”。你把它扔向公共空间，往往立即爆炸，体制不会公开保护这样的官员。但你把它扔向体制内，它是爆炸还是不爆炸，就要看上级领导的态度了。

在重庆的前一个政治时期，企图以雷书记接受“性贿赂”的视频要挟雷书记的人，就看错了形势。雷书记大大方方地向“重庆市的一位领导”汇报了。想想看，雷书记是如何权衡利害的？如果上级领导不保护他，他还不如向要挟人就范，这不会伤他筋骨。结果证明雷书记是对的。“要挟人”被逮捕，以“私刻公章罪”判刑一年，事件中作为“贿赂工具”使用的女子，被关押一月。

这位“要挟人”到底冤不冤，可以另说，但需要为这位女子的命运叹息一声。她是在5年前，18岁的时候，被商人收买，作为行贿雷政富先生的性工具的。到她被关押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一份平常的工作，过着平安的生活了，到今天，她又陪着雷书记倒霉。网络和媒体不会考虑到她的尊严和隐私，而是仅仅作为一桩不成功的钱权交易中的工具被戏谑地叙述。也许她算是这个事件中比较纯粹的受害者。她为这个时代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悲哀的注脚。

这里还显示了行贿官场本身变成了一场激烈竞争。当腐败达到今天的台阶，权力和市场的游戏，妙不可言。没有实力的角色，可能连行贿的门径都摸不到。送钱，不知道要多少，以什么方式，才能打动权力。领导不缺钱。于是“性贿赂”成为取悦领导的法门。以致一些公司常年不懈地招聘年轻美貌的女子向权力公关。因为担心领导翻脸不认人，性贿赂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得为领导制作视频。真是竞争出高手，前重庆市公安局副局长文强，作为掌握秘密手段的专家，也中此招。而今雷书记的故事，亦落此俗套。然而，最令人惊悚的，还是我们的官场可以内部消化这样的“腐败线索”。看得出来，“要挟”雷书记的人，是有节制地在使用他掌握的“人肉炸弹”，他没有把它扔到网上。那样的话，雷书记受不了，他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还可能付出沉重代价，种下长期的麻烦。可是，如果你不深入地了解中国的官场，你怎么能想到，你原本只是想“有节制”地要挟一下雷书记一把，结果就等于自投罗网呢。

这是一个怎样的官场啊！它跟公共道德不搭界，它运行着另外一种逻辑，它要保护什么人，要打击什么人，没有别的原则，就是官场利益。它用公权保护自己的利益，同时随时准备用公权打击他人。当然，这里讲的只是一桩小案了。根据后来披露的情况，他们杀人都很随意，让老百姓看来“完全没有必要”。至于金钱和美色，都是权力的奴婢。财大气粗的商人既显得弱势，女子也只是微不足道的牺牲品。